杯下肚,朝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过来吧。”
穿着西式马甲的青年朝几人的方向缓缓走来,一张出众的混血脸孔。他单手端着托盘,似乎在等候谁拿起上面的酒杯。
男人的手指蹭过青年胸口的纯白胸针,熟络地理了理他的衣装,道:“他的调酒技术不赖,许家小子,不试试?”
许意闻言,随意地搭上身边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肩膀:“万大哥是前酒业协会理事,不如让他来品鉴。”
被唤作万大哥的人目露满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着,凑近了细看,又夸张地嗅起酒香,啧啧赞叹,“出色。”
可眼底自始至终不屑伪装的轻蔑和审视,却很难让黎纪周忽略。
就像几人时不时落在他和许意两人间的揶揄目光。
黎纪周眉头轻皱。
他不该和许意捆绑,这样所接触的人,始终在卖许家面子,反倒使他被动。
真正看好他手头项目的人,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中。
就在调酒师斜侧的不远处,一位头发半白的长者一晃而过。
黎纪周觉着眼熟,视线聚焦那处,而后一愣,竟然是他。
隶属于某个重大科技专项组的专家,曾担任过他和纪焳的老师,不知几时起再未在人前露面,外界传是和团队闹掰了。
黎纪周知道,他不过是个淡泊名利,骨子里喜欢艺术的老头。
他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长者步频缓慢稳健,片叶不沾地从弧形楼梯走向宴会厅二楼。
“抱歉,失陪一下。”黎纪周向几人赔不是,在许意不解的注视下抽身,快步走侧梯跟上了二楼。
可惜人太多太杂,那人已经消失在视野。
环顾四周,纷杂的交谈声,形形色色的生面孔,香料粉饰下的混乱气息。光是置身其中,就让人压制不住涌上的不适感。
“先生?还好么。”
极近的耳语让黎纪周一顿,转头时,身穿保镖服饰的男人已经退开了一步。
对方几乎全副武装,枪式背带勾勒出肩部和臂膀的肌肉线条,半边面罩和墨镜遮挡住了面部。
高大的体型和装扮足以给人压迫感。
黎纪周还未见过游轮上的安保人员,很难不被震慑一二,他撇开目光,语气平稳地道,“我没事,谢谢。”
确认黎纪周没有异常后,保镖主动交给他一张硬质卡片,说的话模棱两可,“如果有需要的话。”
简短两句对话,是在场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插曲。
黎纪周以为被塞了名片一类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张微缩的路线图,画着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字母标识。
这是什么…安保巡逻线路?
不明所以。
再抬头,那人已经离开,背影都没留下,黎纪周只能收起疑惑,将卡片暂时放进口袋。
看台似的宴会厅二楼,正好能让人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俯瞰底下忙于应酬的人群。受瞩目的对象不断更替,总有人在吸引新的注意,如同一场鱼龙混杂的大型舞台秀。
脱离通讯设备,意味着被剥夺了一部分记录、交换和获取信息的能力。
不长不短的七天时间里,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被隔绝,反之亦然。而船上发生的一切,也只能靠眼睛看、耳朵听。
1f宴会厅充其量能容纳不到200人,相较整个游轮不过冰山一角。当初公开的那份寥寥数人的拟邀名单更是微不足道,黎纪周还未能跟那些人尽数打过照面。
这绝非一场能让人感到放松的休闲局。
从一开始,他就被不予解释地划分类别,圈进了一套未知的规则。
可以笃定的是,胸针和卡片的颜色并不是随机的。
佩戴黑色胸针的人最少,他们已经有了相对熟稔的固定圈子,最显惬意自如,比如信誓旦旦说要帮助自己的许意,还有他刚刚接触的那几人。
与之对应的白色,比如那名调酒师,比起自发参加晚宴活动,更像是某人的附庸,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被拉入局中。
红色。更多由场上不断更替的那些引人注目的对象所包揽,数量并不少。
假定他们和自己一样,意识到了“信息空白”,只好凭借肢体、言语、眼神,彼此猜测试探,交换情报,使出浑身解数托出自己,以获取更多信息,成为场中的焦点。
主办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不清楚,总不会是爱看他们这些人一头雾水地表演。
那么谁又知道?
黎纪周的视线回到仍在侃侃而谈的几人身上,一抹被金边包裹的,如暗夜般幽深的黑。
察觉到视线一般,许意朝黎纪周看了过来,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他比了个手势,询问黎纪周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黎纪周微微抬眉,暂时搁置满腹疑问,点头应允。
……
甲板的护栏亮着成片黄色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