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模棱两可,“如果有需要的话。”
简短两句对话,是在场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插曲。
黎纪周以为被塞了名片一类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张微缩的路线图,画着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字母标识。
这是什么…安保巡逻线路?
不明所以。
再抬头,那人已经离开,背影都没留下,黎纪周只能收起疑惑,将卡片暂时放进口袋。
看台似的宴会厅二楼,正好能让人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俯瞰底下忙于应酬的人群。受瞩目的对象不断更替,总有人在吸引新的注意,如同一场鱼龙混杂的大型舞台秀。
脱离通讯设备,意味着被剥夺了一部分记录、交换和获取信息的能力。
不长不短的七天时间里,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被隔绝,反之亦然。而船上发生的一切,也只能靠眼睛看、耳朵听。
1f宴会厅充其量能容纳不到200人,相较整个游轮不过冰山一角。当初公开的那份寥寥数人的拟邀名单更是微不足道,黎纪周还未能跟那些人尽数打过照面。
这绝非一场能让人感到放松的休闲局。
从一开始,他就被不予解释地划分类别,圈进了一套未知的规则。
可以笃定的是,胸针和卡片的颜色并不是随机的。
佩戴黑色胸针的人最少,他们已经有了相对熟稔的固定圈子,最显惬意自如,比如信誓旦旦说要帮助自己的许意,还有他刚刚接触的那几人。
与之对应的白色,比如那名调酒师,比起自发参加晚宴活动,更像是某人的附庸,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被拉入局中。
红色。更多由场上不断更替的那些引人注目的对象所包揽,数量并不少。
假定他们和自己一样,意识到了“信息空白”,只好凭借肢体、言语、眼神,彼此猜测试探,交换情报,使出浑身解数托出自己,以获取更多信息,成为场中的焦点。
主办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不清楚,总不会是爱看他们这些人一头雾水地表演。
那么谁又知道?
黎纪周的视线回到仍在侃侃而谈的几人身上,一抹被金边包裹的,如暗夜般幽深的黑。
察觉到视线一般,许意朝黎纪周看了过来,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他比了个手势,询问黎纪周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黎纪周微微抬眉,暂时搁置满腹疑问,点头应允。
……
甲板的护栏亮着成片黄色的灯光。
吹着海风,黎纪周取下一直佩戴着的那枚红色胸针,第一场晚宴,于他而言,并无太大收获。
身侧许意的一双手落向护栏,两人手臂隔着衣袖相贴。
许意:“别太紧绷,当成是一场游戏就好,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黎纪周下意识将手移开了些,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呢,有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还没有,不过我…满怀期待。”许意若无其事地让两人肢体拉开了安全距离,关切道,“吹吹风有舒服些么?我想你不会太喜欢这种场合,其实我也一样。”
黎纪周摇头,“还好,感谢你的关心,也谢谢你刚才帮我挡酒。”
许意眯起眼,望着远处和黑暗逐渐融为一体的海平线,“纪周,你对我的‘感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我不过是想和你更亲近而已,不如试着多依靠我一点。”
“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的邀请,让我有新的机会。”黎纪周的表情仍淡淡的。
许意听出疏离的意味,道,“纪周,我的心思你该知道的,别装作看不见。”
暴露在海风中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黎纪周轻抿着唇,直言道:“别忘了,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一提起婚约二字,黎纪周脑内便浮现邢峯当面宣告订婚的画面,隔着手套搭在护栏上的手紧了紧。
“婚约…”许意喃喃复述一遍,“你明白的,我是个生意人,婚姻代表不了什么,于我于她都是。可对你,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有的话兴许不好听,但我还得说,依靠我,是你最快的破局方法。”
黎纪周有一瞬的怔愣,随即笑了笑。
许意是多精明的人,知道他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拆穿,更不会撕破脸,于是堂而皇之地观赏他的无助,静候他的求援。
如果真的心安理得地利用许意提供的人脉达成目的,七日后,他便不再是黎纪周,而是明知许意有婚约在身,还亦步亦趋跟在许意身后暧昧不清的泛泛之辈,亦或是什么更难听的说法。
一直以来,旁人也许会道他黎纪周难相处,脾气差,却不会有人能坦荡地说他无能。
不留退路地离开纪家,为的也就是能够自己掌控自己、支持自己,不必寄人篱下,当谁眼中的次品。
一步一步,趋利避害,得罪多少人,又为公司带来多少实打实的效益,才有了一席之地。
他黎纪周,总在为了名誉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