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许多别称,在沧剑派是天之骄子是万人敬仰的大师兄,也曾是赵别看着长大的小昭。
而此时傻子又惊又喜,这是阿叔少有的主动关心他,于是磕磕巴巴的讲起了自己的噩梦:“阿叔,我总是梦到有一条好大好大的蛇,把阿叔吃进去了……”
赵别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情窦初开的姑娘总是喜欢围着傻子戏耍,也总是带着新鲜玩意儿
他也梦到了那条蛇——那是驻守秘境宝藏之地的巨蟒。那时赵别给韩子昭与其他两个弟子取回秘境宝藏的试炼,却没想到秘境寒潭之下竟有一条千年巨蟒,当即吞吃了赵别的亲传弟子,剩下韩子昭与其缠斗,掩护师妹傅红叶使了灵箭传书向师门求救。
原的沧剑派大弟子,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现在却只是个天天跟乡下丫头胡闹的傻子。
然而巨蟒体外,韩子昭因伤过重,已是奄奄一息。赵别便强取那千年蟒蛇的内丹给韩子昭续命,一时救人心切,教那蟒蛇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毒牙从他的眉角划到了下巴,自此留下了这骇人的疤。
赵别痛恨入梦后也能见到韩子昭,却又别无他法,只因他们的过往过于深刻,以至于他不得不在梦中重复这件事……
“……阿叔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沧剑派掌门傅琛是个沉迷修炼的痴人,自从妻子去世,更是无心过问红尘,一心修仙得道。这门派的大小事都交给了重情重义的赵别——不过那时他尚且不叫现在这个名字。门派上下都尊称他一声副掌门,而他最为得意的几个弟子则是亲昵的唤他为师傅或者赵叔,只有韩子昭则不近不远的叫他一声师叔。
傻子总这么说,辅以专注的眼神。若不是经历了那档子事,赵别会以为这目光里有不可言说之情在里面。
也是午夜梦回往事惆怅,男人少有的起了闲聊的念头,随口问傻子一句,不睡觉看他作甚。
他与韩子昭之间,不可说之事。
他和这傻子相处两月有余,翻来覆去的听惯了傻子对他外貌的那两句赞美,心里知道问也是白问……
傻子分明就是韩子昭,却因失忆了,痴傻了,分外不同。
赵别原想是此子为人端庄严正才如此表现,心底是曾将韩子昭视若己出的,却没想后来修为尽失,脸上落得这样一道可怖的疤痕,却是拜这人所赐。
“好吓人,阿叔被吃了,我见不到阿叔了,好伤心,所以我就醒了。”说到此时傻子忍不住倾身将脸贴在赵别怀里蹭了蹭,赵别身后靠墙,无路可退,也就伸手推开了他。
赵别心情复杂。
赵别平常不愿多与他言语,也并不同寝,这是见天渐寒,傻子不耐冻,哀求着才从偏房搬到了有火炉的主卧。但仍是不老实,还总是半夜偷摸爬进男人的被窝。
世人皆是同床异梦,他和这个傻子却截然相反。
原是金丹后期修为的赵别自是不怕这巨蟒,蟒蛇寒冰绕体,外攻不破,内里无寒冰保护的五脏六腑就成了弱点,沧剑派副掌门提剑,剖开了蟒腹便戮了这孽障。
可与彼时亲昵的称呼不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切,只是赵别一厢情愿的惜才之情,而那少年起便清冷出尘的人物眼中指不定有没有赵别这个人物,哪怕他是他的师叔,况且是关心弟子操持上下的代掌门人。
回忆至此,赵别手无意识的抚上脸上的疤痕,问道:“傻子,别人都说我脸上这疤吓人,你看了不害怕吗?”
还在沧剑山的日子,他还是沧剑派的副掌门,座下弟子众多,无一不是难逢敌手的剑宗修士——
这是句废话,傻子总是喜欢看他,赵别有问过傻子为何总是看他,傻子总回答,“阿叔好看。”
分明是韩子昭此人最是嫌弃这道疤……
待到赵别赶到,傅红叶已是重伤,眼看韩子昭即将被巨蟒吞噬,而这蟒蛇周身寒冰围绕非一般刀剑招式所能击穿,情急之下顾不得掐法决,舍身推开韩子昭,换自己入了蛇腹——
却听傻子果断道:“不怕,”随即还有些小得意,“别人都觉得阿叔吓人,我却不觉得,那就是我多比别人得了阿叔的好处,是我占便宜了!”
谁能知晓现在这个痴傻纯真的赵昭曾是沧剑派得意的大弟子,千年难得一遇的御剑奇才,史上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梦里接下来的事,便是那场不堪回首的往事的伊始,如同往常的,他在沧剑山上修炼时,接了师兄的亲女儿傅红叶的灵箭传书,惊闻自己宠爱的几个弟子与千年祸蛇缠斗陷入险境,急忙御剑前去救人……接下来的事赵别不愿再回顾,凭自身意志睁开眼,从睡梦中醒来,就看见韩子昭瞪大了眼,眨也不肯眨的盯着他。见他睁眼了反倒狠狠的闭过去了,脸上带着点红晕,咬着唇,美人皮相一副引人欺凌的模样。
而其中佼佼者不过三人,为首的就是韩子昭。
但此时傻子并不恼,反倒是就势在赵别手心里蹭了蹭,快活道:“醒了之后就看见阿叔躺在我面前,心里欢喜,就想看着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