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裴九这边人仰马翻了半宿,一众婢子忙的脚不沾地,总算将出行的一切都置办妥当了。裴九晚饭没吃,迷迷糊糊的趴在大床上睡了过去。再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天色将亮未亮,四喜脸色苍白跟只鬼似的在裴九眼前乱飘乱晃:“娘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尽快赶路才行。晚了……晚了就见不到夫人了……”
望着那小丫头眼睛里流出的真情实感的眼泪,裴九感同身受的心里一酸,咬咬牙,到底还是妥协了。她起床梳洗更衣,饭都没吃,站在门口望着空旷的屋子叹气:“柳离呢,怎么一夜没回来吗?”
“好像是府里有什么事,郎君昨晚上就出门了。昨晚上柳三过来传话,奴婢见娘子已经睡了,就没打扰——郎君说先让娘子走,他回头骑马再追咱们去。”
初七之前都是朝廷休沐日,裴九万万也没想到有人丧心病狂,大初一就开始给别人找麻烦。倒也没多想,恋恋不舍的被四喜推出了温柔窝,一步踏上了冰冷的马车。
初二的京都大道上冷冷清清,一阵北风打着旋的吹过,地上雪花跟着飞起一层,远远的落到谁家屋檐上。马车所经之处,人家门口都挂着一排排大红的灯笼,看起来十分喜庆。也不知道车夫怎么开的路,绕来绕去竟然走到了裴家的门口。雕梁画栋的门廊下,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左一右守着大门——今年的裴府看起来格外萧条,大门上既没有贴桃符,也没有挂灯笼。就仿佛这家主人已经不在了似的,格外冷清荒芜。
裴家心里一恸,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她这两个月过得大起大落,乍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有些不安。如今一眼看见自家那熟悉的大门,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断了。这时候不得不承认,她是想家了。不光想念六姨和几个上蹿下跳猴儿似的表哥,还想念那个粗脖子大肚子动辄就吹胡子瞪眼睛的阿耶!
看见裴九哭,四喜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了闸。一直哭着出了京城,裴九的眼泪才堪堪止住。
主仆三个人,在十几个家丁的护送下,驮着三辆马车的物品浩浩荡荡走了五日,总算是看到了白城的大门。
裴九远远的掀开帘子,看见城门口站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年纪约四十多岁的妇人,体态丰腴,头上簪着两根银簪子。
四喜看见那人就变了脸,向来温和的性情,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夫人都病成这模样,她竟然还敢穿这么鲜艳的衣服,真是好大的胆子。”
四指不明形势,忍不住问道:“这是哪位?”
“萧姨娘。以前同你说过的。”在柳家的时候,四喜向来乖巧温柔,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如今一到了白城,这浑身的脾气仿佛都现了形,宛若一直炸了毛的母鸡,扶着裴九下了马车,端着贴身侍婢的架子走到萧姨娘等人的面前:“夫人正病着,姨娘不守在床前侍候,怎地跑到这城门口来了?”
“听送信的说咱们娘子今儿到,这不,妾身和鸢儿一早就在这城门口守着等呢。”萧姨娘声音娇滴滴的,言罢探头往裴九身后扫了一圈,试探着问:“怎么,咱们姑爷没跟着回来吗?”
四喜用一种打量贱民的目光打量着萧姨娘,没好气的道:“我们郎君身份高贵,你什么身份,也配叫他姑爷?”
“哦,那就是没来了。”萧姨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四喜的恶言恶语,得知柳离没来,似乎十分失落。转身将自己女儿推到裴九面前,笑容晏晏的对裴九道:“这是你妹妹,五娘还记得吗?”
那女孩儿与裴九差不多的年纪,容貌差着一些,却也能称得上秀美。她身上穿着一件蜀锦的袄裙,耳朵上坠着紫珍珠的丁香,看起来与大户人家的娘子没什么分别。
王五娘的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便是再丧心病狂的搜刮民脂民膏,恐怕也捞不到这么好的首饰与衣料。裴九光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这些好东西定然都是柳家送给王五娘的母亲的,如今这夫人病危卧床,恐怕都便宜给这对母女了。也难怪四喜对她们那么大的恶意,王五娘的母亲还没死这对母子就这般明目张胆,确实做的有些出格了。
裴九并不清楚王五娘清醒的事她们知道多少,眼下见那姨娘对自己说话,也不打算多说,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那位被强行推到她面前的小娘子也咬着嘴唇不肯吭声,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裴九,闪烁着轻蔑和冷然。
“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快点回家去。你阿耶还在家里等着,五娘离家这么久,他也想念的紧。”萧姨娘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转头带着王六娘上了轿子,前头带路去了。这对母女居心不良,来的突然走的也急切,全然不像是来迎接王五娘的。
裴九望着那顶小轿一晃一晃走过的背影,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火气——那女人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卧在病床上的那位可怜夫人,她如此怠慢,是真的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眼里了。
第36章
白城是出关的要塞,是通商必经之地,也是打仗必争之地。这里地广物博,人口庞杂,从当官的立场来说,应该会被划分到不好管理的地域中。可偏偏裴九极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