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天晚上凌晨三点,一通电话打到手机上,阿健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一眼,是艾lun的电话。
“早上好。”接通了以后他拢了拢头发,顺便把迷迷糊糊从毯子下面爬出来的阿廉再摁回去。
“死了。”对面说道。
阿健想了一会才想清楚他说的是谁,想清楚以后人也醒了一多半。
“见尸体了?”
“就在我眼前。”
“方便也让我看一眼?”
对面似乎思索了一秒,“案子让接了,毕竟曾经是他们的人,老实说我也不太想管,天亮前肯定一个血点都不剩,我准备一会拉这几个外派探员去吃宵夜套套话,你有想法就尽快。”
阿健挂了电话就下床,阿廉跟着起来穿衣服,阿健伸手把他又摁回去。
“我马上回来。”他说道。
凌晨的街道上没什么车,从郊区赶到现场也就二十分钟,现场围了警戒线,艾lun不在,他的几个同事在研究现场,没有,大概被艾lun骗去喝咖啡,大概是走之前提前打过招呼,没有人对他的到来特别意外。
尸体不怎么干净,刀伤从胸口到小腹有四五处,但都不致命,有人在检查他指甲内的纤维碎片,所在地是一处空公寓,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租客,窗户开着,不远处能看到市中心的河。
然后阿健顺着开着的窗的方向,远远地看到了今夜,或者说昨夜他和阿廉就餐的河滨意大利餐馆。
艾lun拿着咖啡推开了门,看见了他,打了声招呼,一双黑眼圈看起来十分憔悴。
阿健不宜逗留,和他走了出去。
“死因是什么。”
艾lun喝了口咖啡,“你也看见了,刀伤好几处,但都不致命,真致命的是后脖子位置的一刀,很细,凶器大概也就是个锥子之类的东西,一刀毙命,看出血量,其他刀是之后捅的。”
“也就是说,”阿健说道,“是职业杀手作案,但是伪装成普通凶杀。”
“同感。”
“有过打斗?”
“邻居说没听见什么,”艾lun说道,“现场痕迹有一点,不多,这个人虽然退役了也曾经有些身手,说明对方肯定是个高手,杀人很急很快,动作没有犹豫所以才没有留下痕迹,前后可能也就几分钟功夫,不过并不是没有挣扎,手指缝隙里有些碎屑,还没查出是什么。”
阿健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根烟,才发现走得急没带打火机,只好又放回去。
“那些探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嘴紧得很。”艾lun说道。“但是他们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前同事,我感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他可能不是正常退役。”
阿健点点头,“残留物检查结果出来了告诉我。”
艾lun从他手里抢过烟来猛吸了一口,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政府不跟毒贩做生意。”
“政府不跟毒贩做生意,但是除了毒贩,他们跟所有人做生意,走私客,偷渡商,索马里海盗,宗教极端分子。”说到这里他用手点了点阿健的胸口,“军火商。”
“作为一个警察,我帮人,救人,这是我的职责,但我没有那么大的正义心,没想要去维护世界和平的地步,所以你怎么把枪和子弹卖到世界上那些人吃人的地方,那是你的生意,也是某些不能说的人的生意,所以我管不了,如果这个世界上非要有人做这比生意,我觉得是你总好过是其他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你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向上指的手势,“然而那些人不是,钱,权利,每个人都胃口大得吓人。”
他又吸了口烟,“而我们可能,其实在调查什么,比我们想的要大得多的东西,我起初以为这都是因为那个卫生部部长,后来觉得其实万恶之源是你哥哥,但现在可能是一个政府,甚至不止一个,我们正在和‘那些人’作对,在世俗意义上他们是好人,所以这让人不在清楚自己做得是否是对的。”
阿健笑了笑,“怎么,我们无畏的警察先生害怕了?”
艾lun跟着笑了一下,“有时候我也觉得你会不会其实比那些人更危险,至少他们不会为了不那么无聊就对自己和他人的生死毫无兴趣,这也是为什么我打心底里觉得阿廉可怜,也从来没真想把他从你身边带走,我甚至希望在你身边多活两年,至少,你觉得他有意思。”
他没有把烟还回去。
健回去的时候阿廉还在睡,看起来毫无防备地舒展着身体在柔软的羊绒毯子下面,只露出半张脸,外面的天色开始泛白,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让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这和疲倦或者杀意不同,更不是被枪指着眉心时,被背叛时那种复杂的,夹杂着兴奋感的失望,甚至也不同于他和还在一起时的那场暧昧的初恋,如果不是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他几乎要把这断定为一见钟情,但又绝非如此。
阿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阿健穿着外套浑身冰冷地钻在毯子里,从后面伸出手来,抱着他,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