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宗室大臣们已经聚集在金銮殿,一如既往地等待着皇帝上朝。
可皇帝逸迟迟未到。正当殿内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时,反而是穹公公急冲冲地上了台阶,在高处对等候已久的大臣们宣布:“皇上今个儿龙体不适,早朝就免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此话一出,免不了是下面在相互大眼瞪小眼,深感不安。
“皇上登基几十年,从未试过暂停早朝。今天真是太反常了!”一个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那么说道。
虽然近几年皇帝年事渐高,召太医前往寝殿会诊也越来越频繁了,宫里的人自然也都心知肚明现在的皇上对于繁重的政务是越来越有心无力。虽然早期他还能强撑着坚持从年轻时就养成的昧旦晨兴的作息,可后来却越来越吃力,如今竟然连早朝也不能上了。
旁边的大臣也把脑袋伸过去,“莫非皇上的病情日益加重的传言是真的?”
“真没眼见力!”老臣皱了皱眉,对方往身上就是一拍,“圣上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偶尔不适也无法避免我们做臣子的,当然要祈求皇上龙体康健、万寿无疆才是!病情加重这种话,说不得!”
皇帝逸对外当然宣称没有大病,只是偶然染了小疾,但太医院内的太医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告老的告老,请辞的请辞,又有因渎职领罚的,已经没了几个,可想而知,皇上那病情已经到了太医院医术最Jing湛的太医都回天无力的地步了。
明眼人都猜得出来的事,还问出口,这不是找抽么。
太尉纪却毫不避讳,他站在众臣的最前一排,三公所处的位置之一,“皇上或许今天是撑不住了。”众臣听太尉发话,无不把目光投向这个在朝中人人忌惮三分的老人,“既然如此,为何还不立储?你们大家也是时候上谏规劝规劝皇上了。”
历来立储的话题是最为敏感的,毕竟前朝也不是没有过惨痛的教训,皇帝逸更是一直坚信自己没有过早立储的必要。纪这番话如果在皇帝跟前说,显然就是踩老虎的尾巴——不要命了。但大多数人都忌惮着他,无人敢反驳什么,但更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多加附和。
只有同样年纪大,资历深的丞相能和太尉稍微抗衡:“纪大人身为武官,却把目光投向储君,恐怕不妙吧。”
有了丞相撑腰,站在背后的其他臣子也才敢说上两句:“是啊,纪大人,这话要皇上听见了,说不定要发怒的。”
“老夫这不也是替这泱泱章国的江山着想。忠言逆耳利于行啊。”太尉抚摸着自己的灰白的胡须。“不多说了,老夫这就回去给皇上呈一道奏折。”
众人目送太尉步步生风地离开大殿,有感于这位太尉大人行动之果敢决断,说一不二。太尉已经不止一回这么往皇帝的刀口撞了。他们关心这道奏折上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然后权当看戏。
对于这些臣子来说,老皇帝立不立储只是明面上的事儿,其实私底下都各自有了打算。当然,太尉出头让皇帝真的肯立储,那就更免了许多枝节了。
宫道上,太尉的步伐从方才的迅速转变为了平稳。旁边跟着的官员左右顾及四周,确认无人后便附在他耳边,“纪大人,皇上来今日这一出,我们的筹谋已久的大计是否是时候施行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在我们个个都亲眼瞧见皇上躺棺材里头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您是说,皇上可能是故意诈我们?”
“老夫也没那么说,”太尉停下了脚步,“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三个皇子公主,这种节骨眼上可不能本末倒置。”
“不愧是纪大人,遇事一向冷静,下官佩服。”官员抱拳又奉承了一句。
太尉纪心里清楚更新换代就在眼前,新旧君主交替正是这个固若金汤的皇权最容易下手的时刻。只要皇帝逸一死,那些阻碍他之前一切努力的最大障碍就会不复存在,同时他得以庇佑自己的一切因素也同样不复存在——他和他的家族必须在下一代的继承人里头扶植出一个新的君主,重新成为他的大业的踏脚石。
那个人人垂涎的最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大皇子深,他拜访了多回,但对方总无意接受他的支持,三番四次地委婉推脱,实质是表示他对于继位一事兴致缺缺。对于太尉来说,大皇子是一个无孔可入的存在。
而二皇子这边,太尉一直在观望。以前从来与太傅笙没有什么正面的交往,即使是从前笙还在朝中活跃的时候也拉不笼他,后来笙成了太傅退居后方和二皇子待在一起,他反而去暗中调查了一番,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早就听闻二皇子和皇帝逸之间有些间隙,是个不错的目标。虽然父子没有隔夜仇,不过他确信二皇子幻有理由和他合作,加速老皇帝的崩殂然后取而代之。
“走,我们会会二皇子。”太尉纪领着那人,转入了前往东殿的路。
东殿内,二皇子幻正和太傅笙坐在桌前对弈。皇子盯着棋盘上的僵局,伸手颤颤巍巍地取出了罐中的一枚黑子,另一手的指节不由自主地磨擦鼻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被你围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