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中,只有银铃摇晃的声响。
妮妮咿呜鄢郦怀中的男婴看到娘亲,两只小手从绣着暗色章纹的灰袍衣袖中挣脱出来,要床上的女子抱他。
绿荷,或者说是郁禾,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这位鄢公子待她一向有礼,怎会突然说出这般轻薄yIn艳之语?他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他唤她夫人?
可他怀里还抱着阿玖,郁禾不敢轻言妄动,只侧身拢好衣襟,连鞋也未穿便下床过去要抱阿玖。
素白的手在堪堪碰到小男婴的胳肢窝时,相貌温雅的灰衣公子仿佛戏弄般往后退了一步,十一,他朝门外轻唤,高大的身躯将郁禾挡在房内,抱小公子回去休息。
是,舟主。不知从哪儿现出来一个黑衣少年,恭谨地依言将阿玖抱走。
鄢公子,您答应过不伤害阿玖,不强迫绿荷。郁禾看着男人白皙如玉的大手将两扇木门阖上,转身朝她靠近。
呵,夫人在想些什么?那人轻笑出声,冰凉的手背贴上了她前额。
郁禾凝视他面容,缓缓垂眸:鄢公子,我不是生病,是她没说下去了。
鄢郦嗅到了女子身上清媚的体香和淡淡的血腥味,他看见黛色眉间微蹙,是疼得。
骨节优美的手自袖中取出一物,苍白腕间那只雕刻繁复的银龙手镯亦随之轻晃,深碧翡翠制成的龙瞳溢彩流光。
这药可止疼。白皙柔润的掌心端放着一个小金瓶,朝她递过来。
此物珍贵,绿荷尚未医好公子,受之有愧。郁禾没有接,抬眸轻叹道:鄢公子,我并不打算嫁人,只想将阿玖平安养大,您看错人了。
茶褐色的眸中泛起涟漪,青衣女子言辞恳切,拒绝他的意态明显。
夫人真顽固。鄢郦笑了,比她更顽固,牵过女子素手,将那小金瓶放入她掌心,冰凉的长指轻蹭过素白手背温热的肌肤,他将她手拢起后放开。
你郁禾拿着不是,放开也不是,想了想,问他:鄢郦,你中午喝药了吗?
嗯,喝了。秀美青年面不改色地撒谎,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这是温养的药糕,不苦的。郁禾不放心,从乌木屉中取出来一小捆用油纸包着的糕点,双手捧到他面前。
鄢郦含笑问她:夫人自己做的?
郁禾微点头,不知为何脸色微红。
那为夫便收下了,多谢夫人。灰衣公子愉悦地从她手中接过,雍容的身影逐渐在廊下隐没。
郁禾自小金瓶中倒出一粒淡青色的小丸服下,片刻后腹中已然不再作痛。她关门时瞧见门栓上的切口,想这人武功高深莫测,却为何要用在这种地方?
但身子仍有些倦,她躺回榻上休憩,不再多想。
仰秋阁殿内光晕朦胧,玄舟分舵主尚弦按例前来回禀此行收集的情报:
禀舟主,南州西部余孽尚未清除,丹竺现任族长鄢阶近日将来朝域锦华与太子商密。至于十年前的那桩旧案,大火中郁国公府满门被灭,但经查,两位世女却下落不明。
身着墨蓝深衣的年轻人微颔首将这三月收集来的情报逐一如实相告。
逆光下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轮廓却极为秀美。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有光晕点点柔白在其上流转出了两道好看的月弧。
浅灰色睫羽下的凤眸幽艳如潭,深不见底。
青纱帐内华衣垂迤,骨节优美的手缓缓撩开帘幕,微暗中也苍白得近乎透明。
有劳。面若好女的青年嗓音沉沉带了点笑,仿佛从梦境浮来般妖魅绮丽,让人不寒而栗。
尚玄出来后纳闷,这祖宗自十二年前被他和秦仲推举为舟主之后,向来不大管事,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秦仲可不就愁他没野心吗?那老家伙倒是有野心想把这祖宗当刀使,却没看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当初他们两人在应山海域被南州皇室的数百鹰犬围杀,若非这祖宗肯出手相救,他们早不知被扔哪儿喂鱼了
思绪游离,尚玄还记得那日,白衣仙人自山中走来,杳霭流玉间,独他容光皎然。
仙人停于栾树下,广袖端垂,漠然远观。那目光略过他们,像是在找什么。
他与秦仲身上皆负许多刀伤,已然撑不住,可求生欲令他福至心灵,急喊出声:仙人要找何人,玄舟定能觅得音讯,求仙人相救,大恩大德,必将厚报!
几乎是刹那间,风起云涌,蜂拥而上的南州鹰犬尽数在半空中被一股巨力掀翻进海里,他与秦仲面面相觑,临近前跪地言谢。
仙人拂袖,胜雪白衣上章纹流光,那语声清越,仿佛来自天际:不必跪我,我非正神。你们人间有趣么?
回禀仙人,人间意趣万千,朝域锦华繁光秀丽,正适宜您游历。秦仲那老滑头回过神来,要将这仙人拐下山。
是极是极,我们玄舟可任您差遣,欲寻何人只需一声令下!他也不逞多让,若有如此强大的仙人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