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的。师座的命要留着拿回沦陷山河呢。
虞啸卿踩着落地有声的军靴,从门里出来就侧身踹龙文章一脚。龙文章嘶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又马上忍下去,谄媚地笑,站直了身子揉被踹疼的屁股。也许疼的不止那一脚。张立宪摸摸鼻子,觉得他手行动的方式十分下流。虞啸卿也注意到了,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有何书光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团座教训这个不知分寸的叫花子。
最后龙文章还是拉着一车物资回去了,一声长啸,快活得像回山的猴子,叫唤着猴子猴孙们快来搬东西。树皮煮芭蕉叶里终于能掺点米和肉了,气氛好像过新年一样。孟烦了一瘸一拐地凑上来,说哪个小老婆这么有能耐。龙文章分发东西正开心,听他这话跟哄苍蝇一样,说:去去去,虞大少爷赏的。孟烦了没完没了。这么多东西,我们该精忠报国,为国捐躯多少次啊。龙文章听着这丧气话翻个白眼,说没让你现在捐。
但的确有人捐躯了,孟瘸子看他下车后走路姿势也有点跛了,回来就直奔自己那窝抱着狗肉睡觉。哪有去时龙精虎猛的样子。那么多年的书,尤其是闲书不是白看的。孟烦了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自己肯定能用这个故事从迷龙那掏出几个美国罐头。于是他的一小撮八字胡扬起得意的欠揍微笑,朝着在锅边围成一圈的人群走去。
金瓶梅
沙盘大战后有两个月,龙文章就躲了虞啸卿两个月。正如虞啸卿后来所说的,龙文章是短兵相接,偷鸡摸狗的天才。对岸的赤色分子没吸收他去打游击简直是一大憾事。在屡次扑空后,虞啸卿也学精了,半夜造访未果后,佯装回去,转眼带着人杀了个回马枪。车被放在隐秘的林子里,没人看见那白灼灼的车前大灯瞪着俩大眼气势汹汹杀过来,所以放松了警惕。孟烦了刚想高喊一声团座通报龙文章,就被虞啸卿一个眼神瞪回去。军纪散漫的老兵们纷纷贴着坑道两边,给他让出一条窄道来。死啦死啦还浑然不知。最近见师座比见白米饭还要多,兵油子们已经习惯了。
虞啸卿一个人踩着军靴,拿着军鞭进来的时候,龙文章正躺在床上,半搂着狗肉,看着从孟老爷子那磨嘴皮子借来的书,专注得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
虞啸卿没有惊动他,而是走近拿军鞭从下戳着书的封面好让它立起来看个清楚。龙文章被吓了一大跳,手哆嗦着,上身瞬间弹起来,大吼一声师座。狗肉抬头拿漆黑的眼珠看了看这两个人,又趴下来。书掉在了龙文章的腿上,虞啸卿饶有兴致地用鞭子把书合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始料未及的三个大字:《金瓶梅》。
好你个龙文章!虞啸卿想都没想,蹦出来俩字,龌龊!本来沉浸在书海中的龙文章抿紧了嘴唇,为难地笑笑,说:师座,这是人之大伦,天经地义。人家北平的教授都认可的文学巨典。虞啸卿挥了一下军鞭,指着龙文章的鼻子,说鼓唇弄舌。你说的是那个汉奸伪保长吧。他那里倒是藏书颇丰,没想到都是些淫书。说着重重地敲打着孟家老爷子十分爱惜的绝版藏书。龙文章还指望能看下一册,赶忙伸手抢救孟老头的命根,手背跟着也挨了一下,嘶得一声又缩回来,拿左手搓搓疼处。自己的团座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委实不讲道理。
龙文章嘴里说着这不是淫书,不完全是,一边还想伸手再够,被虞啸卿瞪圆了眼睛吓唬,鞭子做出又要落下的架势。
龙文章苦笑中带几份讨好,说我是代人保管,然后在鞭子抽得到的区域里慢慢伸手,像是一个举手投降的慢动作。
虞啸卿冷冷地看着他,鞭子最终没有落下,而是被虞啸卿双手捏着背在身后。他转个身从战壕的大洞中看出去,望着南天门灵魂出窍。
在黑暗中,虞啸卿的声音凛然中带着几分悲恸。龙文章能想象的到他红着眼角的样子。他问龙文章,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龙文章把书放在叠起来当枕头的外套下,被他感染了一样,闷着声说:没有办法,师座我说了。然后蜷起身子背对他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狗肉跟他脸贴脸,小眼神往上翻。龙文章揉了揉它的脑袋。
寂静,不该有的寂静占据了整个空间。这不像虞啸卿,也不像他自己。龙文章翻个身,忍受不了似地开口,话头止不住像泄出的洪水。他说师座也可以看看书,除了兵书以外的。人除了打仗总要干点别的。絮絮叨叨的,像个姑婆。
虞啸卿转过身,脸色恢复了平淡,左手伸向他展平。龙文章愣了一秒,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指这种书。但还是在虞啸卿坚持的目光下,把珍藏本放在了他手里。
虞啸卿戴着白手套翻了两页,意兴阑珊。又把书还给了他。龙文章正要把书收起来,虞啸卿发话,念给我听,咋舌,虞大少死缠烂打起来也是难对付,于是哄小孩一样随便翻了一页,捡着还算干净的片段朗读给他听。
因为人物繁多,故事交错,又是半道讲起,虞啸卿听得雨里雾里,垂着眼想这的确不是一般的淫书写的出来的格局,但又不想丢了面子,于是板着脸继续往下听。只听到龙文章梗了一下,再开始的时候前后文衔接不上。他不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