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沙盘大战后有两个月,龙文章就躲了虞啸卿两个月。正如虞啸卿后来所说的,龙文章是短兵相接,偷鸡摸狗的天才。对岸的赤色分子没吸收他去打游击简直是一大憾事。在屡次扑空后,虞啸卿也学Jing了,半夜造访未果后,佯装回去,转眼带着人杀了个回马枪。车被放在隐秘的林子里,没人看见那白灼灼的车前大灯瞪着俩大眼气势汹汹杀过来,所以放松了警惕。孟烦了刚想高喊一声团座通报龙文章,就被虞啸卿一个眼神瞪回去。军纪散漫的老兵们纷纷贴着坑道两边,给他让出一条窄道来。死啦死啦还浑然不知。最近见师座比见白米饭还要多,兵油子们已经习惯了。
虞啸卿一个人踩着军靴,拿着军鞭进来的时候,龙文章正躺在床上,半搂着狗rou,看着从孟老爷子那磨嘴皮子借来的书,专注得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
虞啸卿没有惊动他,而是走近拿军鞭从下戳着书的封面好让它立起来看个清楚。龙文章被吓了一大跳,手哆嗦着,上身瞬间弹起来,大吼一声师座。狗rou抬头拿漆黑的眼珠看了看这两个人,又趴下来。书掉在了龙文章的腿上,虞啸卿饶有兴致地用鞭子把书合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始料未及的三个大字:《金瓶梅》。
好你个龙文章!虞啸卿想都没想,蹦出来俩字,龌龊!本来沉浸在书海中的龙文章抿紧了嘴唇,为难地笑笑,说:师座,这是人之大lun,天经地义。人家北平的教授都认可的文学巨典。虞啸卿挥了一下军鞭,指着龙文章的鼻子,说鼓唇弄舌。你说的是那个汉jian伪保长吧。他那里倒是藏书颇丰,没想到都是些yIn书。说着重重地敲打着孟家老爷子十分爱惜的绝版藏书。龙文章还指望能看下一册,赶忙伸手抢救孟老头的命根,手背跟着也挨了一下,嘶得一声又缩回来,拿左手搓搓疼处。自己的团座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委实不讲道理。
龙文章嘴里说着这不是yIn书,不完全是,一边还想伸手再够,被虞啸卿瞪圆了眼睛吓唬,鞭子做出又要落下的架势。
龙文章苦笑中带几份讨好,说我是代人保管,然后在鞭子抽得到的区域里慢慢伸手,像是一个举手投降的慢动作。
虞啸卿冷冷地看着他,鞭子最终没有落下,而是被虞啸卿双手捏着背在身后。他转个身从战壕的大洞中看出去,望着南天门灵魂出窍。
在黑暗中,虞啸卿的声音凛然中带着几分悲恸。龙文章能想象的到他红着眼角的样子。他问龙文章,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龙文章把书放在叠起来当枕头的外套下,被他感染了一样,闷着声说:没有办法,师座我说了。然后蜷起身子背对他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狗rou跟他脸贴脸,小眼神往上翻。龙文章揉了揉它的脑袋。
寂静,不该有的寂静占据了整个空间。这不像虞啸卿,也不像他自己。龙文章翻个身,忍受不了似地开口,话头止不住像泄出的洪水。他说师座也可以看看书,除了兵书以外的。人除了打仗总要干点别的。絮絮叨叨的,像个姑婆。
虞啸卿转过身,脸色恢复了平淡,左手伸向他展平。龙文章愣了一秒,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指这种书。但还是在虞啸卿坚持的目光下,把珍藏本放在了他手里。
虞啸卿戴着白手套翻了两页,意兴阑珊。又把书还给了他。龙文章正要把书收起来,虞啸卿发话,念给我听,咋舌,虞大少死缠烂打起来也是难对付,于是哄小孩一样随便翻了一页,捡着还算干净的片段朗读给他听。
因为人物繁多,故事交错,又是半道讲起,虞啸卿听得雨里雾里,垂着眼想这的确不是一般的yIn书写的出来的格局,但又不想丢了面子,于是板着脸继续往下听。只听到龙文章梗了一下,再开始的时候前后文衔接不上。他不满地拿鞭子在趴着读书的龙文章屁股上抽了两下,说:别耍花样,原原本本地念。是不是yIn书我说了算。
龙文章龇牙咧嘴地揉揉屁股,只能从断了的地方重新接起,怪腔怪调跟蚊子哼哼一样含糊不清。
外面迷龙最先绷不住了,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他大声嚷嚷着:隔不膈应人,大晚上读那yIn荡玩意。自个看就算了,还要念出来。存心不让我们好过是不是。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当初唱了一晚上二人转扰得大伙一夜没睡的不是他一样。孟瘸子压着声音偷笑,军营里这些个大老粗哪听得懂这个,还是他点拨了一下,迷龙才反应过来。不辣赶紧捂住了东北佬的大嗓门,说:王八盖子滴,你不要命了。虞啸卿还在里面呢。阿译长官和其他人早就睡下了,只有他们几个竖起耳朵听墙角,指望死啦死啦保守攻打南天门的自杀战术这个秘密。孟烦了赶忙拖着瘸腿开溜,说:小太爷今天也保不住你们了。自求多福吧。
虞啸卿反而孩子一样和龙文章以及渣子们斗起了气,逼着龙文章好好说话,念清楚每一个字。龙文章知道他心情不好,咬咬牙也陪着他胡闹,拿出壮怀激烈的语气把yIn词艳语说得像战场上的口号一样。外面几只老鼠悉悉索索,交头接耳的声音不见了。他们都被龙文章的神经和虞啸卿的反差吓跑了。哪怕你说团座他俩今晚要摸上南天门殉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