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耀东城变着花样做各式菜,池景川没给过一句评价,只是吃的顺序上,从来都是从确定生凉的开始,炒菜,汤粥之类,至少留足二十分钟再入口。
十二月二十四日,三天圣诞假期正式开启。终于不用被闹钟吵醒的耀东城,趴在大沙发里睡到自然醒,抬抬惺忪眼皮,出现在视野里是年轻男人一身居家服,坐在沙发那端低头看书,上午光线柔和,略略遮掩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
缓慢到极点的耸动晨勃下体,手指抠在沙发绒布上,耀东城想分辨清楚是不是梦境,如果是,现在就可以扑过去压倒这个欲望深渊了。
只是那张俊秀面容上,明显看得出困乏,像一个长途飞行中不断遭遇延误的旅客,在候机大厅身心俱疲的等不到航班消息。
耀东城心底默默叹气,跪坐起身,毯子裹着身体,抓过手机刷了几下:“一月二号总算有空房,我订好了。”
“嗯。”
“你很喜欢看纸质书啊”,耀东城慢吞吞道,“我发现你这个公寓,不止通地铁站,还能直接通道走去图书馆,所以你才这么喜欢这个地方?”
池景川视线在书页里:“对。”
“我不吵你了,你看吧”,安静了一分钟后,“你这看的是连环画么?一秒翻一页?”耀东城膝行着凑过去,探脸看见密密麻麻的字。
“你这就跟只是在翻书页一样,是不是就装作在看书?”——存心勾引我。
耀东城一把拿过人手中书,挑眉问:“你说说你刚看完这页讲的什么?”
池景川抬眼看着他,倒没夸张到一字不差背诵,几句话条理概述了内容。
耀东城把他出题那页横竖看了两遍,理解不了意思但关键字对得上,就像小学生给高数课装模作样批作业,还妄图点评两句。
“我十八岁也被送北美上过一年大学,这边人各管各的,没人鸟我耀不耀总,而且没多久学习好的都不愿意跟我一组了,因为拖累得年级学霸险些不及格而盛名远播。”
池景川平淡问道:“所以就把当年技不如人的恨都发泄到我这里了?”
“什么恨啊,应该说类似古代那种,暴发户对读书人的——羡慕?”耀东城斟酌着字句。
“耀先生经商四十年,白手起家实业立的本,你个人能力不该拉上家里长辈背锅。”
“我就随便一说,也不是给自己找借口的意思”,耀东城语气明显低落,“听你说话,对我家老头子倒是很有好感?”
“尊重”,池景川说道,“一个商人,能做到从无劣迹,远比赚钱困难。”
“是啊,我家老头子是个完美的人”,耀东城勾了勾嘴角,“可劣迹总还有一个,不就是我么?”
18
耀原,商贾巨富,不管是创业经历还是个人生活,当得起四个字,无可挑剔。
唯一存在一点争议的,也就是对独生子耀东城的宠爱。八岁孩童在他办公室习惯成自然爬上他膝盖,理所当然手盖住文件:
“陪我玩。”
耀原无奈:“妈妈呢?”
“好嘛,我不吵你,别让妈妈抓我,我不想做数学。”
推门进来的李培文见怪不怪:“小耀总,又来偷懒了?”
“我不小了,不要再加小!”
“那怎么跟你爸爸区别啊?”
“老爸你改个称呼,以后都叫我耀总,这是我今年生日愿望。”
“你生日还有大半年……好,好,别瞪了”,耀原笑道,“下个通知,跟所有员工说,以后叫他耀总,反正早晚改口,提前习惯了也好。”
“耀总,你真的是——”
“从现在起叫我耀先生。”
“嘿,我是耀总!”
“行,行”,李培文无奈,“耀总好,耀总再见,耀总祝你数学这次能及格。”
一袭黑裙的女人面罩寒霜风风火火闯入:“耀东城!你题没做完就跑?八岁了七加八你等于十九?老娘今天——给你城墙拆成碎砖头!”
他钻桌子底下,看见耀原狭促无奈的同情:“救不了你,我也不敢抬头。”
真希望,他跟老爸,就一辈子这样抬不起头。
爱好要选不跟外人分享的,女人说的,她还有下句,喜欢人,要选那个能随意捏碎你心脏的,那样的人生,才有意思。
晚上烤箱火鸡又被直接切薄片摆盘,各种酒类瓶身高低不平,林林总总摆了一桌。
仍是安静中吃完,耀东城起身收盘,似乎随意问道:“给两句评价?”
“你花费很多心思,不止用料工序讲究,还考虑哪些放凉以后对口感影响不大”,池景川回答得认真,“你在做一件高投入零收益的事。”
正要端起碗碟的手顿住,耀东城眼睛眨动两下,继续将桌面残留收下去,善后水声结束折回,笑着问道:
“哎,今晚不是有全国知名的烟火秀么?想不想去逛逛?”
“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