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里出现一双靴子,紧接着就有人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转而泼了桶盐水在她身上,闻倾木嘶吼一声,再没有比眼下更清醒的时候了,靴子的主人仍旧没松手,闻倾木越过重重血雾,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池青道站在她身前,不笑,这一日里,雀安安首当其冲砍了她几刀,紧接着是闻端星,她要为明涯报仇。
有个性格古怪的男子也来过,穿着一身脏袍子,袍子上面的芍药花已经难以辨明,他动手比雀安安和闻端星都要狠,只需一刀,就让闻倾木忍耐不住,不得不叫出声来。
他没说话,闻倾木也不知道杀了他的谁,她手底下的人命太多,就算是化成鬼一个一个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想的起来是谁。
既然记不得,她心里自然没有过错,没有过错,又何谈悔过。
大概她们也清楚这一点,要的不是她的悔过,要的是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入骨髓的伤痛必将以以牙还牙来报。
但池青道一直没来,她还盼着是池青道伤重不治,就此没了性命,被自己珍爱的人杀死,真是一场好戏,可池青道的命太硬,死不了,她在疼里分出来些心思给遗憾。
池青道将一念君抽出来,又是要砍她,闻倾木无端笑了一声,再回神,池青道已一剑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戳破天的喊叫与惊惧,池青道一面碾着她手里的剑一面回头去看闻夏容,池青道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加之闻夏容在她手里栽过不少跟头,闻夏容避开池青道的眼神,要说的狠话就这样哽在了嗓子里。
池青道将剑□□,径直走到闻夏容面前,闻夏容往后一退,“你想要干什么?”
“我来听你分辩啊,容小姐,你不就是想要为你的母亲分辩几句吗?”池青道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她剑上的血,那血太红,帕子又太白,红白交杂,给了闻夏容几分勇气,那毕竟是她母亲的血。
“池青道,折磨人有意思吗?”
池青道大概没想到闻夏容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她独善其身,火烧不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看不见别人的苦痛,她这样的人,竟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池青道脸上有了丝丝笑意,很淡,几乎一闪而逝。
“容小姐,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怎么处置是我的决定,就算我要把你们凌迟处死,你们也得受着。”池青道将剑放回剑鞘,似乎在嘲讽闻夏容不自量力。
闻夏容心里一窒,池青道看她还不知道她的母亲都做了些什么,池青道有这个好心,最好都告诉她——
“何况你的母亲,早就想要你死了。”
要以闻夏容来做闻倾木新的躯壳这件事,就是闻灵寒都是第一次知晓,但她却能坦然接受,用亲生子女和枕边人来做引人,还有什么是闻倾木不会做的。
闻夏容愣在原地,她仔细将池青道的话过了好几遍才明白池青道话里的意思,母亲居然拿她来养蛊。
她分明知道族里灭绝人性,拿人喂猫,给人喂下化骨水,眼睁睁看着人变成一具白骨,可她都事不关己,反正死的是闻景行的妻主,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火烧到她自己身上,她的母亲,她不是捡的也不是抱的,是她父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是闻倾木的亲生女儿,可闻倾木想要她的命。
闻倾木从来都没想过要将关东闻氏的未来交给她们,让她和闻灵寒去争,最后会有一个人继承大位,这些都是假的,母亲早就打算好了,她会在闻夏容身上再生。
到时候母亲又会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关东闻氏也会在她手里东山再起。
母亲根本不需要她,母亲需要的是一副躯壳,一副年轻的躯壳。
什么大业什么未来都是假的。
母亲曾经告诉她的那些话里,究竟有哪句是真的,闻夏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她的思绪轻飘飘地,最后落在闻灵寒身上,她看向闻灵寒,找到一个缺口,一个可以依偎、同病相怜的存在。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闻灵寒不想搭理她,但事实上,千帆过尽,她跟闻夏容居然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虽然斗得死去活来,但也只有闻夏容,一切都在明面上,她们尽心尽力因为权力想要对方死,却毫无隐瞒,虚情假意坍塌之后,剩下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真心。
难免讽刺,闻灵寒对上闻夏容的眼睛,“在池青道挟持你的那个夜里,我知道的。”
她不止是知道了真相,她还亲眼看见了,月光微寒,血色翻涌之下,那残忍的真相。
她痴痴傻傻坐在原地,没了灵蛊的尸体很快腐烂得面目全非,她还在盼一个团圆的日子,她的父亲只是江南的伶人,平素什么也不会,只是做的一手好刺绣,这样的人,会死,但不应该死得这么惨。
闻灵寒死了能算作是报应,那她的父亲死了,又何来的报应。
她是下一个,手腕上以丝带缠绕的地方满是丑陋的疤痕,都是她自己划的,闻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