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行云指指自己肩膀, 眼睛弯了弯, 似笑非笑:“叫不答应的话,就动手。”
……
许平忧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一个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应当是她/他认真做事的时候,对外界毫不在意,反而给人以观察的空间。
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小半张少年的侧脸。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饮水机的红灯转绿,她就从旁边桌子上抽出两个纸杯倒满,摆在面前的茶几上。
三、四分钟过去,她还是静静地想着、琢磨着、看着,反倒是对面的人先摘掉耳机,微微挑眉,有点无奈,“你看得有点太认真了……”
费行云对着面前的玻璃微微扬起下巴,边观察边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许平忧怔了怔,捧着纸杯,索性将刚才来之前想过的话搬出来,镇定地说:“黑短发很适合你。”
费行云:“……”
许平忧耳根有点热:“很衬你的眼睛。”
座椅慢悠悠地又晃了半圈,费行云与她面对面,隔了一段距离,故作疑虑,“忽然这么会夸人……”
许平忧喝一口水,低垂了眼眸,和他错开,抢白道:“实话而已。”
聊天的时候,用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头总是最能放松心神的。她放下纸杯,刚巧他双脚蹭着地面借力,对着这侧茶几直直滑过来,自然地去拿那杯倒好的水。低头的时候几根头发翘着,引得人目光不自觉地流连。
“我父母感情出了问题,可能会离婚。”许平忧目光自其上掠过,忽然说。
一旦话题起头说出口了,之后就没那么难,她的声音奇异地冷静,“……应该吧,我猜的。是我父亲的问题。”
许平忧深吸一口气继续,“我母亲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有自己的底线,她如果提出要分开,我肯定会支持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还剩一年就能进入大学。这也曾经是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原因,至少进入大学,或许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依赖家人,也不必如这样茫茫然。
“但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年岁长到今日,她也并不怨恨他们。毕竟再怎么如何,他们都为她创造出了有吃有穿有学可上的环境,世上比她日子难过的人那么多,没必要自居悲惨,深陷其中。这是她自初中那次无意间听见真相以来最大的收获。
许平忧很坦然,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很累,很倦怠……对他们对我自己,都有。”
其实在费行云面前本来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地方。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也不嫌她那时矫情别扭,应当能算她来往最久的朋友。
甚至可能是最交心的朋友。
许平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袖口,“……我的小时候不懂事,发现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们生活得不开心,我也就很难高兴起来。加上性格孤僻交不到朋友,家里人也不太关心这方面……还有喜欢的事情做不成,一直坚持的事情也好像只是因为别人督促才成了习惯。”
“你以前说,你没什么可值得羡慕的地方,但其实不是的。”
“不是羡慕你的自由自在,”她顿了顿,“是羡慕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知道他的一些故事,但并不提起,只是将自己的烦闷慢慢地往外倒。
她慢慢地回忆,慢慢地说:“你在老师面前弹琴那次,我就想,这个舞台对你而言肯定太小了,小到毫不费心就能全部掌握。”
“我母亲常说,对于一个舞蹈演员而言,能否在舞台上保持松弛,最大限度地展现出自己的情感和技术,往往能决定她一辈子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我在这方面不算优秀,就只能下苦功夫弥补差距,一个节目再呆板,跳上百次、上千次,形成肌rou记忆了总比干巴巴的好太多……”
“所以当我听到你可能要放弃写曲子的时候,才会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她很难说这么多话,也很难有这样的倾诉机会和冲动,几乎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脑子里没什么逻辑,“你明明喜欢它又有天分,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才能让你主动说出不要那些……那些手稿。我不懂那些,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替你留着。万一哪天……”
她没再继续了。
沉默间,视线垂在大腿上。一道影子忽然投过来,在灰色的布料上拖长。
许平忧抬头,却在意料之外的角度和对方对上视线——
费行云个头很高,看人多数时候具有优势,此刻却蹲下来,自下而上,托着下巴歪头和她对视,视线情绪平稳,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将抽纸放在她抬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啊了一声,右手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拉长了嗓音,“我什么都看不见,你继续。”
贴心依旧贴心,散漫依旧散漫。
许平忧掉泪的时候从来静默,就像冬季后入初春慢慢消融的雪人,难过全是自己的事。算上刚刚自行车上的,费行云见过两次。
刚刚她没掉泪,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