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总是能把所有车的品牌分得清清楚楚。他像无聊地做着填空题,挨个过了,替代掉无声漫长的等候。
红薯没什么不同,还是那股甜味儿。许平忧吃掉一个,胃里已有些饱了,却强迫自己还要继续,还是身边的人瞥过一眼,笑她,“不是,眉头皱成这样就别勉强自己了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不吃完就要动手。”
许平忧眉头迅速松开,动作一顿,头也不抬:“浪费粮食不好。”
费行云却不跟她废话,伸手将剩下的那个夺过来,轻轻哼笑一声,“担心浪费粮食还是顾忌别人……”
少年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有种与年龄相称的利落,不过吃相不难看,动作自在,丝毫不在乎身边人的反应。
我好像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许平忧莫名想起这句话,想起阿婆曾经说过的故事,盯着他便有些入神。
费行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继续吃得坦然,最后将剩下的垃圾裹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顺势转头,“你家里人不在?”
许平忧眨眨眼,“啊?”一声,听见他又重复了一次,也不扭捏:“……嗯。”
“难怪。”
难怪她今天可以在外面呆这么久。
他不再自居神算子,只说这两个字,许平忧也听得出后面半句是什么意思。
她填饱肚子,说的第一句话却以“阿婆”开的头,费行云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思,将老人家早早吃了药休息说个明白,顺便还以防万一,将安桓的去处也交代完毕——嚎着丧回家了,因为心爱的坐骑被他征用,反抗也不起作用。
“车身这块儿还是他自己DIY的。”初心不改,取的还是小时候喜欢的迪迦配色。
他大有一种介于不耐和一万个耐心之间奇异的平衡感,但不催她,只是说完前面该说的,忽然夸张地蹙眉,可怜地抬起手,给她看冻得发青的手腕。
“哎……这位同学,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他在外顶风站着,不要温度要风度,等她‘不知道怎么说的’烦恼。目光在夜里发着亮,令人联想到一只英挺的、外表凶狠却性格稳定的大型犬类。
许平忧看着他的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想也不想,将围巾摘下,搭在他的手腕。
动作间指尖碰到他的腕骨,波澜不惊,“走吧。”
她看出对面人的疑惑,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目光灼灼:“我们走吧。”
走吧,暂时也好,离开这儿。
“他们今天不会回来了。”
……
费行云挑眉,到头来,只说了一个好字,将身上的背包丢给她。
深秋初冬的风像刀子,许平忧抱着少年人的背包,抓着少年人的衣角,稳稳当当地坐在后座,开始仰头看着没有星子的天幕,到后来累了,渐渐地低头,没忍住朝前靠了靠。
行得越久,灰色的卫衣越是有一块被染上shi意。
骑车的人可能有所觉察,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半途路遇红灯,他骤然刹车,身后的人顺着惯性倒向他的后背,再没抬过头。他也不说话,任人将衣角拉得更紧,安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周末,晚上八/九点,正该是一座城市热闹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关心一辆在大街上寂静穿行的自行车。更不可能知道车身是英雄的配色,与川流不息的轿车擦肩,刚好够容下两个人。
泪掉尽了,许平忧再抬头,只有眼睛发着红,一张脸还是干干净净的白,听见少年隔着呼呼的风声,才想起来重要的事一般,问她。
“刚刚忘记问了……想去哪儿?”
“都行。”
许平忧从来没做过不打招呼离开家门的事,却说得斩钉截铁。
费行云似乎笑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发着颤,带的身形也微微震动。
“收到。”
他让她打开背包外侧的小包,摸出一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又要她帮忙拆开。等全部弄好了,却又不接,故意微讶,“给我干什么。”是给她的。
青苹果味微酸,通过舌尖往心上渗。
自行车在一家KTV门口停下来。
他停了车要她稍等,去一边打起电话。稍等一会儿,便有一个这季节还穿着破洞裤的男人从KTV里慢慢出来,嘴上骂骂咧咧,“不是,你小子装什么装啊,以前不都是直接进来……”手腕上有蛇形的纹身。
话到一半咽了回去。
KTV门外这会儿没什么旁人,只有一男一女一辆自行车。
许平忧静静地看着他,举着一只棒棒糖。眼神里倒看不出什么对他的反感,但样貌出挑,气质安静,显然不像是单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过,有点眼熟是真的……
费行云言简意赅:“门禁卡和钥匙。”
妈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王延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压出声音,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他妈借我的地方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