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远远逃离这个虚假的故乡。
即使现在,坐在同一张餐桌旁,他们之间也像是隔着不可触碰的边界。
餐后甜点是火腿酥。海悧发觉从吃饭时就没见到芸香,他捧着点心盒走去棚外,芸香果然在外面,倚着防火梯,手指间夹着一支细细的薄荷烟,戏里的淡红色衬衫罩在他自己的浅咖啡色风衣里面。
“芸哥,你不吃点心?”
“我现在还不能吃肉,医生说的。”
听他这样说,海悧下意识看向台阶上的餐盒,里面的餐食只少了素菜部分。大概是动物蛋白会刺激到久病初愈的分泌系统。
“你对雅信很关照呢。”他走近芸香身边,“以前你也是那样教我的。”
“本来没这个必要。他用自己的方法也能做得很好,只是怕我碰到他,实拍的时候紧张了,发挥不好。”
这种事……果然芸香自己也知道啊。关于他患过的罕见重病,坊间有种种不科学的传说,很多人相信,没有标记的小香被病人碰过就会染上“堕落”的冲动。
网络上再怎么出名,橘雅信也只是个没读过高中的半大孩子,不能指望他有完善的医学常识和对这个世界的充足信任。但他的善意和职业精神显然压倒了迷信,即使心里害怕,也没有对共事的前辈表现出任何程度的不尊重。
“雅信只是……”
芸香比个手势表示不需要解释,“我明白。都是难免的。”他很浅地笑了笑,熄灭了没抽完的半支烟。
这一天的拍摄还算顺利,收工很早。海悧回到酒店,还不到亭亭睡觉的时间。他接通视频电话和家里人互道晚安,哄着亭亭去睡,然后洗了澡,回来团坐在床上,逐一查看白天工作中错过的消息。
其中一条来自亭亭好友李越梨的父亲,在幼儿园家长群里通称“梨花爸爸”,消息内容正是提醒他查看群通知。他立即点开家长群翻看对话记录。
家长委员会的会长抄送全体家长,宣布有一位成员退出,因此家委会产生一个空缺,拟定于下周安排线上临时选举,有意竞选的家长须在周五前报名。
(怎么回事……彩奇家大人?)他发消息问梨花爸爸。那人在海悧印象里是一位温和可亲的美士,在其他家长中间也很受欢迎。
(他小童抓到他在外面给别人当小童,懂吗)
(是第四性啊……)
以前子轩对他说起过,全员Alpha的寄宿中学里,这一类事情很多;在他们自成体系的俚语里,甚至发明了不存在的性别,外表偏柔美的Alpha孩子被恋慕他们的同学称为“Sigma”,好像这样同类之间的反常亲密就变得正当了。
梨花爸爸发回语音消息:“他们在打官司离婚,那个假香拿不到监护权的,就算他拿到,出了这种丑闻家委会怎么可能忍他。”
“不能让彩奇爸爸接替吗?”
“他没有工作啊。”
虽然只是为孩子们无偿服务,毕竟也是一个职位,对于没参加过社会工作的人,其他家长不会信任他的能力。
这个社区里孩子们的生父大多是全职家童,因此家委会全员都是Alpha,尽管他们很少在日常接送时露面,却很自然地在家长群里发号施令。
“亭亭爸,你去试试嘛,我们都觉得家委会里有个生父会比较好。”
不知道梨花爸爸说的“我们”是只限于他和他丈夫,还是有更多意见相同的人。
“我这些天在郊区拍戏,下周也回不去的。”
“反正是线上嘛,你就准备一下发言,到时候发出来就好了。”
“再说,家委会的事我也不太懂……”
“大家都一样啦,就连又霜爸爸都说不太清楚他们的事,总觉得他们有好多事都不跟大群商量。”
又霜也是亭亭班上的小同学,是家委会长的孩子。看来会长先生对他夫人也不是那么耐心,或许被问起来也会用“说了你也不懂”之类的话敷衍过去。
“那……我就试试吧。”
“加油,我们家一定投你。”
结束了通话,房间重新变得安静,让海悧记起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拍戏单独住宿,不是室友离组后的短暂清静,是只为他一个人预定的小套房。
拍摄《玉带金钩》期间,他和扮演皇后贴身侍童的演员分享房间,每晚入睡前交换些简短的鼓励或玩笑。他们的场景都是重合的,也在同一天完成拍摄、告别剧组。每一次工作都为他带来很多新朋友,但转眼间大家又四散去向下一个项目。聊得投缘的时刻,好像说了很多“有空一起去……”的计划,但都不了了之。
在略显空阔的房间里,他有一瞬间的寂寞,也有自认不够格的受宠若惊。想来,“明星”这个词造得多么贴切,被众人仰望的代价是太空的寒冷和寂静;看似相聚夜空的繁星,实际上彼此远隔光年。
他裹着衬袍走上阳台,不自觉地看向与他相邻的、子轩的房间。闭合的窗帘后面没有灯光。子轩还没回来,也许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