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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可以对谁说起。每次和双亲联系都只报喜讯,绝对不想让他们再多担忧;自从离家到城市求学,渐渐很难再和老家的朋友们倾谈,尽管在网络上关注着彼此的生活,终究不能进入其中,变成无法再接通的、平行的单向关心。
更艰难的是,自离婚以来,他发现自己不愿再面对过去的朋友,如同不愿面对过去妄想的自己。他曾经毫无保留地告诉每一位好友:婚姻是他一生的幸福。他知道没有人会责怪他未能实现预言,但他自己却有这样奇怪的怯懦,感觉自己像一个骗子。人们不责备爱情的失败是因为他们相信爱情中的豪言壮语都是夸张的抒发,不追求实现,而海悧自己知道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准备践行的。
他吹干头发,裹着浴袍走回客厅。挂在墙壁正中的相框里是他和亭亭去年拍摄的家庭写真,父子两人都戴着白色的毛绒独角兽兜帽。有一瞬间他感到照片上的孩子有些陌生,和他刚刚在卧室里亲吻过的那个并不相同,然后意识到这就是成长的速度,稍不留神这些小东西就变成了全新的样子。多么奇妙。
他从茶几上拾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次少晗。他们的对话窗里没有文字记录,少晗是那种习惯直接通话的类型,之前几次联络都是直接发来通话请求,不耐烦打字的样子。
这个时间,少晗的夜生活是不是刚刚开始?
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发出了信息:
(少晗哥,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出乎意料,少晗没有回复语音,而是发来文字:
(出什么事了?)
海悧愣了一下,猜想少晗耐心从何而来……是不是考虑到他家里有幼儿,夜间需要安静?
他窝进沙发里,慢慢打出下一条消息:(我今天见到子轩了)
(他怎么样?)
(好像没什么变化)
出生在无需考虑生计的家庭,就会长久保有少年的直率吧?无论选错多少次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可能要和他一起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他等了一会儿,屏幕上弹出少晗发来的突兀问句:
(你现在幸福吗?)
这……真的可以有定论吗……?
(想到和子轩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非常非常痛。但想到亭亭,就很幸福。所以,我也不清楚。这样说是不是很奇怪)
这样撕裂的每一天,是不是很奇怪?
他按下“发送”才想起之前好像没有对少晗提过亭亭的名字,又补了一句:
(亭亭是我儿子)
(猜到了哦)
他感到这条信息背后有一个微笑,而少晗的下一句话更加温暖有力:
(如果你是幸福的,就不必害怕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