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态炎凉,转脸如翻书。今日能在你面前吹得天花乱坠,明日便能在你病床前肆无忌惮地瓜分遗物。
既然如此,只要他们能承担得起自己选择的后果便好。
清芷院,元筝睡了一个好觉。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舒适地在床上享受了最后的小憩,这才下床开始收拾起了衣物。
可就在此时,她忽然察觉到不对:为何似有隐隐不断的哭泣声从外面传来?
正想出门探查时,侍女推门而入,两眼已是肿成了核桃。见元筝醒了,她吸了吸鼻子,强作微笑道:“姑娘抱歉,今日府里实在忙碌,晚些时候再来送你……”
可是元筝并没有急着走。她看出侍女是在强忍悲伤,于是走上前去轻拍侍女的肩背,柔声安慰道:“莫急。你详细与我说说,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悲事?”
“无事……”侍女本想遮掩过去。离别在即,她想让姑娘好好地走,不要被糟心的事破坏了心情。
但是就要张口之际,一个念头让侍女转了心思。姑娘与公子关系深厚,可此时公子危在旦夕,但姑娘却毫不知情……万一真遇不测,那姑娘便连公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于是侍女终于忍不住啼哭道:“公子他现在有生命危险,可能,可能真出人命了。”
昨夜里一得知这个消息,世子院全院上下都慌了。世子一直是他们心中的支柱,无坚不摧,他们还以为会永远稳定地站在那里。
可此时柱子突然坍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慌境地,都不知该做什么事了。
不少人都披衣起来,自发为世子点灯祈福,只想抓住那一点点希望。侍女敬仰世子,自然也参加了此次活动。她现在一夜未睡,眼里还有着红血丝。
就在自己酣睡之时,隔着一墙的距离,谢昭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元筝呼吸在一瞬间急促,她惊呼:“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深深的懊恼袭来,她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昨夜里在琢磨出府后的规划,也就不会睡昏了头。
倘若自己及时发现异常,让谢昭早早医治,也许他现在就可以恢复了。
侍女抽噎着,口齿有些含混不清:“卢大夫说了,姑娘现在不便出现在公子面前。”
什……元筝呆住了。
侍女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解释清楚:“公子是因为姑娘你而陷入了昏迷,若是见到姑娘,难保发生什么事。”
因为……自己?!
元筝的眼神里起初是疑惑,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煞白如纸。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日的辞行?
那时候谢昭的情绪就显得有些不对。可是自己竟然忽视了他的不对劲,坚持要跟他请辞。
可他最后明明也同意了啊,怎么还会重病?莫非他其实是伤心过度,只是把难过压在心底,强装出一副祝福的样子?
元筝的心乱了,她发现经过了这么多事后,本以为足够了解谢昭,却还是低估了谢昭的执着。
她没有想把事情闹成这样的,没有想到会对谢昭造成如此过分的后果。早知如此的话,自己根本没必要那么计较啊!
其实她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身边除了谢昭再没有在意的人,留在哪里都没关系的。既然谢昭这么在意,那其实留在他身边也未尝不可呀。
而且他们是未婚夫妻,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骤的。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一片嘈杂。元筝和侍女同时一怔,双目紧盯于门外。
有人匆匆来报,说公子终于醒了。
元筝喜极而泣:“我去看看。”
可那下仆抱歉地摇头道:“公子此时不能陷入大喜大悲。若是见到了姑娘,恐怕会刺激到公子。”
元筝指尖一颤,谢昭的伤势竟然严重到如此程度?
谢昭的院子向来对她敞开,任她随时出入。这是她第一次被拒之门外,心中竟是说不出是何滋味。
侍女福身道:“奴婢去帮姑娘看看?”
元筝点了点头,焦灼地在屋里等待着。因为实在焦急,她忍不住在屋里转起了圈。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把屋里每条砖缝都数了两遍,还是没等到任何消息。
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惶恐感觉油然而生,她不由得开始回忆起了近来的一点一滴。
自失忆后,这里便是她唯一待过的地方。不可否认的是,这院里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很好。
万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长林,温柔耐心还有点小胆小的侍女,一见到她便耐心打着招呼的花匠……其中最深刻的,当然是谢昭了。
谢昭的好是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他会渗透于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你情不自禁地对他心起依赖。
也许平常不会注意到什么,但是当这一切在突然之间消失,你才会发现有多重要——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间戒不掉了。
谢昭真的会死吗?只是这样一想,就让元筝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