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抬眸望向男子,冬蕊嗫嚅道,“有时当日去当日返,有时三五日,有时七八日,做不得准。”
席岫奇怪道:“他便不捎话回来?”
“少爷去哪儿又打算驻留多久,沉香榭的下人无权过问,奴婢委实不知。”冬蕊并不正面作答,重新垂下了头。
席岫待要追究,却忽被一串笑声打断:“何苦为难个小丫鬟,走,陪我喝酒去!”
来人话音甫落,拖着他便一路朝前。
“沈初行!”当即甩开对方,席岫微愠道,“我没心情喝酒。”
将席岫从头到脚一番审视,沈初行揶揄道:“没心情喝酒却有心情打探他?是想他瞧瞧分别不过数日,就有人为他愁容满面茶饭不思?”
席岫冷然一笑,用力拍了拍沈初行背心:“还等什么?走吧!”他听得出对方言辞间激将之意,却不代表对方说得毫无道理,恰恰相反,他被一语道破心事,踩了痛脚。
沈初行不落下风也狠狠拍上席岫,一副狐朋狗友的亲密架势,直奔向了城中酒馆。
他们白天泡在酒楼胡吃海塞,夜里深入赌坊吆五喝六,实在疲累就寻间客栈小憩。浑浑噩噩三日下来,席岫酒量见长,沈初行的钱袋也从鼓囊囊变得焉扁扁,直至花光最后一枚铜钱才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坐在桌前,沈初行眼底淡淡Yin影,显然纵“欲”过度,Jing气神同钱袋一般被掏空了。他好整以暇剥着橘子,懒懒抬起眼皮,从半眯的眼缝瞅向了对面坐立难安的人:“别担心,不出三日,少爷自会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
闻言一怔,席岫表情怪异地看着沈初行:“他人在自己家中有什么值得我担心?或者你认为我该担心,可你倒是悠闲得很。”
沈初行专心致志地剥橘子,将那橘皮分成了形状规则的五瓣,然后递去对方手边,露齿一笑:“此物顺气败火,少侠赏脸尝尝。”
目光在他面上一扫,席岫正襟危坐,闭了眼道:“想继续打哑谜?”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边说边又拿起枚橘子,沈初行将皮均匀地剥成十二瓣,挨着先前那颗放在了席岫眼底,“你耿耿于怀的是他的欺骗和隐瞒吗?”
这话乍听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可席岫心念电转,立刻反问道:“欺骗和隐瞒还不够吗?”
以沈初行立场,自然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甚至叶枕戈若是“主谋”,他难逃“帮凶”罪名。可席岫并不想责难他,或许因为沈初行若即若离的性格使然,席岫始终不曾放开心胸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或许彼此普通朋友的关系,没有过高期望,也就没有与之相应的要求。
“换种说法,你究竟在生气还是害怕?”剥好第三颗橘子,沈初行将之与另两颗摆在了一起。从左到右,橘皮被分得越发细致,最后一颗竟似朵赏心悦目的菊花。
席岫依旧闭目,但笑不语。
谁被欺瞒会不生气?可害怕从何说起?
“怕他欺瞒的背后至始至终都是利用,怕他心里从没有你?”
忽地打开眼帘,席岫直直望向沈初行,目光满是惊讶,良久后,他率先收回视线,盯住了桌面。摆放整齐的橘子失去了包裹自己的“外衣”,变得赤条条无所遁形,遍布的橘络就像刻意忽略的裂开在心口的伤痕。
喉咙上下一动,席岫启唇道:“你在替他试探我吗?”
沈初行摇头笑道:“说试探言过其实,提醒你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报仇是为少爷还是为自己?为前者你不免要衡量得失,如果你心生动摇,我劝你别再蹚这浑水,回头是岸。”
席岫眉峰一敛,正色道:“若我回头是岸,叶晴一日报不了仇,你们一日要被困在他的身边,谁又将是下一个唐绯?崔琢?”
“届时皆与你无关。”沈初行没心没肺地挑了挑眉。
慢慢勾起嘴角,席岫不怒反笑:“你说这句话,问过你家少爷的意思了吗?”
“少爷?他只会比我更担心你心智不坚,”沈初行笑意盈盈,语气却鲜少这般正经,“魏寻警惕性极高,唐绯那次行动已是天上掉下的机会,若再有差池,被魏寻察觉布局者乃是叶家,复仇便难比登天。对他只能一击必杀,不容失败,你有立场犹豫不决,叶家却没理由因你承担如此风险。眼下,你仍有选择的余地,走出乾宁,你便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叶家不仅不会强留,还会派人送你回林海溪谷,保护你的安全;但你若至中途退出,便休怪叶家翻脸无情。”
席岫冷冷一笑,心道沈初行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总算言归正传了。叶枕戈诱敌深入,以“三个问题”让自己答应复仇;沈初行则以退为进,要堵死自己最后退路!
这二人当真默契十足,合作无间!
“假使有所犹豫我早已离开,”席岫不以为忤,道,“一事归一事,就算叶枕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若乘人之危拿乔作态,便比他更卑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大可放心,我做下决定便不后悔,更不会以此威胁勉强他!”
沈初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