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衣派的二师兄眼见将英勇地死于非命,那个只会吃的三师弟却携着虐猪道士逃之夭夭了。
白青在竹林一角窥视到这灿烈一幕,只想冲过去与那混蛋同归于尽。亏得虐猪道士虐猪无数所得的分辨能力,短瞬之间即判断出整个金陵可能都不够给这妖蛋陪葬的。遂一掌切在白青脖颈,这个正咬牙切齿意欲冲出大战一场的小白,万万没想到尚未起步就跌倒在虐猪道士的石榴裙下。
论审时度势,姚童可谓是一流。打不过人就打猪,猪也要分着来,打不过白青就取迂回路线,看到狂妄的妖人就忙着逃命。十万八千里路,都不如保命要紧。
这都什么事儿啊 ,本来是想到翠竹轩淘点宝贝占占便宜的,这回倒好,便宜没占到,小命都命悬一线了。
她柄着呼吸,硬生生地拽着晕过去的白青,焦急地找着自己那根龙骨钢鞭,倒不是舍命不舍财,而是找到那根鞭子,才有可能带这个傻子出去。
鞭子在紫烟那里,紫烟又会在哪呢?那妖蛋抱着毁灭翠竹轩的架势而来,断然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漏网之鱼,如果估计不错,他早就设立了结界。紫烟慌乱之中会跑到哪里呢?
虐猪道士急的火烧眉毛,只能拖着一个重量级的拖油瓶在府里小心翼翼地搜寻,心里将白青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惶恐过。
“砰”的一声石破天惊,将是有外力于空中要穿凿而入,整个翠竹轩的天空似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硬壳严丝合缝地包围 ,而有另外一种力量,在更高的天空,以天崩地烈之势、孤注一掷地破勇着。
施泽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压力,那个漂浮于半空的血洞顿感乏力,盘旋在胡迭头上的枝蔓迅疾枯萎,转瞬间竟做鸟兽散,四下离去。
施泽方脸色一变,厉声道:“何人?何人坏我好事?”
那层虚无的屏障一次次遭受撞击,撞得天昏地暗,斗转星移,施泽方大喝一声,左手掐势,右手剑指天空,一道黑色雾气波涛汹涌地铺天盖地窜逃而去。
天空是黑色的,一切都是暗沉Yin森黑洞洞,姚童倏地停止搜寻的脚步,捂着嘴蹲了下来,静静地躲到厨房的一角,颤抖着,竭力让自己冷静。
她错了,她还可以更惶恐。
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开的是华夏的期盼,补的是苍生的憧憬。
姚童第一次感受到了修道的力量,这是一种可以改变天际信仰的神奇力量,她引以为傲的虐猪神功,她一腔孤勇毫无章法地耍鞭,在真正的道术面前,就像过家家。
黑色的雾光与天降的粉光竞相焦灼,碰撞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光芒万丈,刺眼又浩大。
“我是你爷爷!”烟尘滚滚中,一个身着粉袍的人从天幽幽而降,Yin阳怪气道。
圆滚滚道妖蛋眯着眼打量着这个大言不惭的人,随后定睛一看,认出来之后满眼蔑视 ,不可一世道:“我以为是谁呢,是你这条丧家之犬啊。”
“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穿红戴绿的,老不正经。”
李可爱也不生气,整理了下刘海,笑眯眯又Yin阳怪气道:“你还是那么的不会说人话。再说了,你爷爷我穿的是粉色,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是色盲。”
施泽方不是色盲,只是有视力障碍,寻常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颜色,他要仔细观察好久。这个缺陷,在当年的紫金山逍遥派中,没少受师兄弟歧视,而李可爱则是他的同门师兄之一。当年,门派凋零,大师兄杜云之沉迷邪术走火入魔,下山后便一去不返,李可爱和施泽方下山寻大师兄,却在这万千滚滚红尘的倾轧中,渐行渐远。
最后竟疏落成,师兄弟久居一城,却常年不相见,相见却不相识的凄凉场景。想来如果他们的师父常青玄泉下有知,定是要吐血诈尸回来的。
可见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不会再回来的。
记忆就像洪水,轻轻一开闸,就有万千情景如回放般浮现,瞬间充斥了施泽方的脑海。所见及所及,种种不公,样样不忿,早就深深地种在他心底的Yin暗处。他Yin鸷道: “逞口舌之能还是你厉害!”他缓缓地放下剑,踱了几步,竟坐了下来。
石凳冰凉,月色深沉,内心竟蓦然地多了几分平静。
他抬头望天,幽幽道:“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给你机会,你不要在这里头掺和一遭。这蒋府,无论是不是我收,都是断然留不住的。”
李可爱倒是没有他那样飘渺如风的情怀要挂记要挖出来怀念,在百花阁大隐隐于闹市的每一日,每一分一秒,都让他掰碎了揉成汁,活着凄苦与悲凉,一点点地咽下去。
他要就明了,人世间最脆弱的就是小爱,说散就散了,他早就在那些举步维艰的时光里,看清了世道的无常与残忍。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幼便对权势充满了野心,所以师父赠你泽方二字,唯愿你能开阔心胸,芳泽万物。然而秉性难移,下了山后,你便原型毕现。财不歪不取,道不正不行。你又何曾有一分心念过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