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不大敢去,惠姐低声道:“就算是来慰问, 也没有这般急吼吼的, 人家说话的时候看了你好几眼,你没瞧见么?慰问不过是个由头, 来看你才是真的。”
谢陟厘一直低头忙碌, 还真没瞧见, 被惠姐推出了帐门,只见风煊就站在帐外并未走远,竟是在等她的样子。
天色尚未全亮, 东方隐隐有一片鱼肚白,西边还挂着一道弯月,大地上的夜色没有完全消散。
他站在这忽明忽暗暧昧不明的天色中,身上铠甲未除,脸颊上还带着点滴血迹,只除了头盔,露出微微散乱的发髻。
这丝散乱不仅没有让他得显颓唐,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之意,让他更像一位刀头饮血的武将,周身还有尚未散去的血气。
谢陟厘走向他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微微有点发抖。
可能是清晨的草原太冷了,也可能是,想到之前经历过的生死,腿肚子便有点打软。
“大将军。”她稳住自己,像往常那样上前行礼。
“可有伤着?”风煊从上到下打量她,问。
谢陟厘摇头,她好得很,只是为了救她,两名亲兵一死一伤,她的神情有些黯然。
“这便是战争。”风煊看着东方将明的天空,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人命如草芥。”
顿了顿,他问道:“怕么?”
谢陟厘明显瑟缩了一下。
怕的。
光是回想一下那可怕的大块头差点儿冲进帐篷,还有那道已经朝她头顶砍下来的刀光,她就觉得自己置身噩梦。
就是这一下瑟缩,下一瞬,风煊上前一步,把她揽进了怀里。
谢陟厘被他抱个了突然,他身上的甲胄还沾着夜露般的凉气,但手心和鼻息却是一片温热。
谢陟厘刹那间只觉得强撑着的背脊一下子塌了下去,鼻子几乎下意识便酸了,脑袋也跟着想搁到他的胸前。
动作过于自然,完全未经大脑同意,柔顺依恋就像孩子靠进父母的怀抱一般。
她甚至想伸手环住他的腰,好好靠在他怀里哭一场。
但两只手只敢攥着拳头,不敢去碰他的衣襟,眼泪也憋在眼睛里,努力道:“也、也还好,这便是打仗,我知道的,我受得住,没事的。”
“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我原该多留几个人的。”
风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绷的压抑,谢陟厘不知道,她最恐惧的两个画面也是他最恐惧的。
万幸,她此刻还能安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低声道:“阿厘,你再叫我一声可好?”
谢陟厘在他怀里抬头,一脸茫然:“……什么?”
“你给我送枪的时候,叫我什么?”风煊眼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我想再听一声。”
谢陟厘在医护营忙得也跟打仗差不多,脑子一直绷得紧紧的,无暇想旁的事,此时一回忆,脸顿时爆红,她像被烫着了一样连连后退,口里结结巴巴:“我我我我我进去干活了,伤兵很多的,要要要要早点治……”
一面说,一面就要落荒而逃。
风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莫忘了我也是个伤兵,一样需要谢大夫照料。”
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话,谢陟厘耳朵都红了。
风煊看着她点头才松开手,那边严锋已经从大帐走来寻他。
谢陟厘在医护营门口回身,就见风煊和严锋急步往大帐方向去,显然时间紧张得很。
……战事初定,他在最忙的时候抽空前来,难道就是想问问她怕不怕吗?
*
“妈的,早晚要把北狄马全宰了!”
谢陟厘捧着药进大帐的时候,便听见路山成如此这般恨恨道。
严锋养过一阵子马,对此更有体会,沉声道:“咱们的马种不行,要是能弄些北狄马来配种就好了。”
其它将领也纷纷叹息。
在草原上一争雌雄,靠的便是骑兵。
而骑兵靠的便是战马。
战马处于下风,正是大央一直在北狄面前处于下风的重要原因。
几乎每一代大央皇帝都想弄些北狄马来改良战马,但即便是在两国通好的年代,北狄人也是把自家的马看得像宝贝眼珠似的,顶多送个十几匹给帝后王公过过瘾,且还全是骟过的。
谢陟厘不敢打扰众将领,悄悄把药搁到风煊桌上。
风煊一看,抬手便喝了药,把碗搁回托盘,谢陟厘收了药碗,却没有离开。
风煊望向她:“还有事?”
谢陟厘小声道:“该换药了。”
一夜恶战,风煊的伤口只怕早已崩裂。
想着便觉得暗恨,那个古纳也着实是不要命的。
昨夜古纳元气大伤,今日想必是没有力气再作妖了,只是风煊向来谨慎,依然安排妥当了防守护卫,然后才谴众人回去。
大帐还没有修补妥当,长风从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