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静默无声,挽灯蹙着眉低头打量,发现被自己压着的是个灰衣布袍的年轻人,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正神情温和地看着自己。
莫名地,挽灯有些不自在,想这人一副光风霁月不萦于怀的模样,倒显得她很蛮不讲理,遂按着人胸膛借力起身,到一旁拍了拍手又侧身蹲下,准备收拾东西。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许多码好的棕褐色牛皮纸袋捧到她面前,声比清泉:敝人陈平生,冒犯姑娘了,还请勿怪。
挽灯微怔,伸手接过,跟那人道了句谢,而后抱着东西起身朝前走,快出暗巷的时候,她突兀出声:挽灯,我叫挽灯。
身后无人回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但挽灯并不打算回头去看了。
王府大门口摆着两只威风的石狮子,挽灯放下东西几次敲门,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没法子,今非昔比,府里已经雇不起那么多仆人了。
来开门的丫鬟是老嬷嬷的孙女,人挺机灵,她先帮挽灯把东西提进门,又将大门闩好,这才赔罪道:唉呀,都怪奴婢来晚了,害格格受罪。,语气很是担忧懊悔。
挽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让那丫鬟提上最重的几袋鞋子进闺房,把东西全都放在红木圆桌上后,又指使人去备热水。
浑身疲累黏腻,挽灯扶额倦靠在大椅上,差点睡着。而这次热水倒没多久就烧好了,她人去浴房里仔细清洗了一番,出来后感觉浑身清爽。
挽灯穿着轻薄的软绸睡衣冉冉行至闺阁,发现挽香正翻着账册坐在圆凳上等她,桌上还放着一碗泛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和一小碗盖着梅菜扣rou的米饭。
这下也不顾发梢还滴着水了,人快步走到姐姐身旁坐下,她肚子早饿了,手端起碗语声含糊:姐姐真好,我都快饿死了。
挽香笑意温柔,放下账本,拿了块布巾过来给她绞头发,让她慢点吃,又问她怎么想着去剪头发。
挽灯咽下嘴里嚼着的rou,软声回道:这样洗头更方便嘛,而且我挺喜欢这个新发型的。
确实,她眉目本就生的好,这波浪卷更为她添了几分艳色,且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瞧出姐妹俩的不同,一清纯端庄,一艳丽妖娆。
挽香微摇头,柔声慢道,新时代是好的,可灯儿,我不希望你把什么都学了去。
挽灯正低头扒着饭,闻言顿了一下,双手从桌上放到膝上,极温顺地应声:好,我听姐姐的,不学坏。,她说完,抬头对挽香柔柔地笑:姐姐,我给你买了新婚礼物呢!
说着,放下碗筷,也不吃了,翩然从红木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西洋铁盒和一个雕刻Jing致的檀木小圆盒。
姐姐,你看!挽灯蹲下身子将礼物捧到坐着的挽香面前,目中莹莹如蕴星光,这对金艳菊耳环,姐姐喜欢吗?瓷白的指尖揭开盖子,献宝一样。
挽香笑着抚摸过妹妹柔软的卷发,点头说喜欢。
还有这个我们王府祖传的迷药,如今世道乱,姐姐须得留着防身。挽灯把小檀盒塞到双生姐姐手里,殷殷叮嘱。
好,灯儿的心意我都收下啦!挽香握紧妹妹的手,心中惆怅。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到了挽香的婚期,王府内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这婚事办得隆重,共有两场,在北京王府内是一场盛大的中式婚礼,此外,到上海滩宁宅,还有一场新chao的西式婚礼。
高堂上,玛法正眯眼抽着红玛瑙烟枪,神情不无得意。
因是姐姐的大喜之日,挽灯想求个好兆头,便穿了身艳红的牡丹旗袍端坐在下首,脸上挂着微笑,既不吵闹也不乱瞟,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摆满桔子的果盘。
她刚拿起一个,就发觉有道冷厉的目光在审视自己,是宁华雍。挽灯面不改色地剥着桔子皮,心下却微讽,呵,这还能认错不成?
整场婚宴坐下来,挽灯只心无旁骛地吃,等到晚间的时候,小腹都微鼓着,况她端着架子坐了一天,腰背正发着酸,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回闺房。
一番洗漱过后,挽灯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抽了本话本出来,一手捧着看得津津有味。
将近子时,房门被轻轻打开,是挽香回来了。
她今晚未同宁化雍圆房。这是玛法要求的,他怕王府被宁家看轻,要求两人要在办完上海那边的婚事后才能真正成礼。
挽灯睡着没多久后又被轻轻摇醒,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困倦地低声问:姐姐,怎么了吗?
灯儿,你说,他真的喜欢我吗?挽香跪坐在床上,神情是少女的娇羞。
当然,姐姐既温柔又刚强,还这般貌美,换我也要心动啦!挽灯莞尔拥抱着姐姐,发自内心地赞美。
灯儿可别贫嘴了,唉,哥哥不成器,我到时尽量把额娘接到身边来。喜悦淡下,挽香将脸埋在妹妹颈窝里,絮絮温言中带了些哭腔。
姐姐勿过担心,都会好的。挽灯像哄小孩一样笨拙地轻拍着姐姐柔弱的背,语声温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