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越想越觉上天不公平,想起当年在林家当西席时的落魄,越发嫉恨林如海,不过他城府深沉,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一副端方稳重的模样。
林如海已等在正院门口,一时见了面,便请入座奉茶。
寒暄了一回,贾雨村方步入正题,笑盈盈道:“今儿来是给老大人道喜来了。”
林如海闻言一怔,道:“雨村兄说笑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喜从何来?”
贾雨村哈哈一笑,道:“老大人风采不减当年,又何必过谦,我今日正是受人所托来做媒的。”
林如海十分惊愕,万万没想到贾雨村此来竟是做媒,忙道:“雨村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已年过花甲,早已无续弦之念。”
贾雨村浑然不将林如海的拒绝放在心上,摆手道:“老大人先别急着拒绝,我所说的可并非一般的胭脂俗粉,乃是刘远将军的表妹,丽妃娘娘的嫡亲姨母。
那姑娘正值摽梅之年,生得品貌端庄,风姿娇艳,且又知书识字,手巧心慧,书画皆通,因仰慕大人风采,愿以终身相托。
刘远将军家的老太太寻到我家夫人,再三请托,务必促成这门亲事,我家夫人因不便出面,特托我来做这个媒人!”
他心下盘算的极好,林如海若是答应,这素日清正的名声便保不住了,六旬老朽娶一个妙龄姑娘,这对别人而言顶多是一场风流韵事,但林如海自来以端方君子形象示人,此事一出,这所谓的清正端方的君子便要沦为笑柄了。
林如海若是不答应,便要得罪自己与丽妃一家,得不偿失。
林如海瞥了一眼贾雨村满是算计的眼神,心下冷笑一声,摇头道:“只怕要辜负雨村的美意了,在下自拙荆亡故后便无意再娶,况且已年过花甲,哪能耽误人家姑娘终身,这结亲之事便不必再提了。”
贾雨村闻言,神色微有些不悦,道:“老大人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如
今人家姑娘真心仰慕,为了大人丝毫不介意年岁之差,竟是莫辜负了这番心意才好。”
贾雨村语气居高临下,全然没有了当日求人的谦卑。
林如海面色也淡了下来,道:“雨村兄真真是有心了,处处为在下着想,似乎十分期盼在下同意了这门亲事。”
贾雨村权当听不出话间的讽刺,依旧面色如常,笑盈盈道:“老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觉得这钱姑娘才貌双全,且人品贵重,是难得的佳偶,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人风采卓绝,若后继无人,就此断绝了香烟,岂不可惜。”
这几乎是明晃晃嘲讽林家绝后,林如海涵养再好,此时也动了真火,当即面色一冷,淡淡道:“我虽无子,但好在女儿女婿孝顺,身后之事竟不劳大人费心,既然大人如此喜爱此女,何不就纳入府中,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贾雨村不妨林如海言辞如此锋利,顿时涨红了脸,道:“在下一片好心,老大人却毫不领情,实在令人失望!”
林如海心下恼怒,也不再客气,只端起茶盏送客,道:“我林家家事还不劳大司马Cao心,在下身上不好,恕不能多陪了。”
贾雨村见林如海权没将他看在眼里,话里话外讽刺他多管闲事,一时恼羞成怒,道:“既如此,大人好自为之!”说罢怒而起身,拂袖而去。
老管家待贾雨村远去了方进书房来,见林如海端着茶盏皱眉沉思,心下不禁有心担心,迟疑道:“老爷,这贾大人可不是什么有度量的人,如今得罪了他,只怕……”
林如海闻言沉yin了片刻,道:“你安排两个人去盯着贾雨村府上,有任何动静都速速来报,另外再找几个伶俐些的,去将贾雨村家小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罪证找出来,还有刘家老太太那边,也叫人去仔细打探,若其有违反律例的罪行,也一并搜集起来。”
他深知贾雨村睚眦必报的本性,当年他深受甄士隐之恩方能高中,然当日薛蟠一案明知英莲是恩人之女,他却佯装不知,为了巴结权贵,不顾英莲死活,徇私枉判,可见此人忘恩负义,且狼子野心,心胸狭窄。
自己此番狠狠驳了他的面子,必然要报复回来,搜集这些罪
证也可有备无患。
这几年他虽极少在外走动,但一直暗中留心京中动静,尤其知道贾雨村与贾府往来亲密之后,更是多有留意。
说来也是奇事,贾雨村城府深沉,谋算过人,又心狠手辣,可谓枭雄,生的几个儿子却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资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成日家只知寻花问柳,素日倚仗贾雨村之势,闯下无数大祸,若非贾雨村位高权重,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至于刘家,他倒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先前贾家与刘家因退婚结仇一事他也听说过,那刘家老太太既然与贾雨村一家搅合在了一处,今日还弄出这番事来,也不得不防。
老管家闻言心下一凛,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然而过了大半个月,贾雨村却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就此偃旗息鼓了。
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