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兮记起自己是男装扮相,讪讪收回手来。
可不是认识么,不仅认识而且很熟——
奚峰姓穆,她的青梅竹马。
彼时两人年纪尚小,穆奚峰的爹穆晨是折冲府都尉,他带着五岁的儿子穆奚峰登门拜访新上任的别驾云定坤。
大人们在一块儿见礼寒暄,穆奚峰趁机好奇地四下打量,这时从内室跑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听到云大人的介绍,穆奚峰方知这个小不点儿便是云家四小姐——云浅兮。
云浅兮摇摇晃晃跑到穆奚峰面前,扑闪着大眼睛打量着这个俊俏的小哥哥。
穆奚峰忍不住拿出一颗杏仁糖来逗弄她,云浅兮憨笑着伸手去接,他却缩回手,让她扑了个空,看到她委屈地撅起嘴,他再次将糖递到她眼前,如此几个往复,云浅兮愤怒了,在他又一次伸出手时,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他的手腕,趁他吃疼的当口夺下糖果,快速塞进嘴里。
结果就是,云浅兮塞得太急糖果一下滑到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将她憋死,好在大人们反应迅速,将她倒拎着及时把糖拍了出来,保住小命的云浅兮小脸皱成一团,对着穆奚峰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
这便是两人不甚愉快的第一次见面。
此后,两人在打闹中一块儿长大,相交近六载,上山下河,摸鱼捉虾,窜遍了蜀州城的大街小巷,尝遍了坊隅巷陌的山珍美味。
后来云浅兮失踪,穆奚峰为了寻她,没少东奔西走、忧心伤神。
云浅兮不知穆奚峰是何时来的京城,更不知他与云宥又是何时相约到此的,不管怎么说,能见到儿时玩伴自然是开心的。
云浅兮看到穆奚峰还眼巴巴望着她,似在等她的回答,她记起幼时他对她的各种捉弄,眼下便是报仇的大好机会,遂压着声音含蓄答道:“不……不认识。”
云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七年未见,她本就变化极大,现在又做男装扮相,穆奚峰能认出来才奇怪了。
他知道两人幼时关系极好,原是想给云浅兮一个惊喜,谁知这丫头居然使小性子作弄穆奚峰。
云宥顺了顺气,对云浅兮说道:“咳……奚峰是圣上钦点的武状元,去年太子遇袭时立下军功,被封为内军副率,护卫东宫。”
云浅兮闻言暗暗吃惊,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穆奚峰实现了自身抱负,忧的是日后与他过招恐怕再难取胜。
穆奚峰打量着云浅兮,俊美的脸上噙着笑,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该如何称呼?”
云浅兮见云宥有拆穿自己的倾向,立刻压低声音抢先答道:“好说……”她瞥了眼穆奚峰的扇面,拱手说道,“宁静而致远,在下宁远。”
难得故人重逢,不好好戏耍一番岂不浪费大好机会?她倒要看看他何时才能将她认出来。
穆奚峰听到云浅兮的话眼前一亮,“非宁静无以致远”正好是他扇面上的题字。
云宥话到嘴边只得强行咽下,看来这丫头又不安分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制止,有好戏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宥刷地展开折扇优雅轻摇,面上一派偏偏佳公子的潇洒姿态,实则心中乐开了花儿。
穆奚峰面上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不知宁兄弟家住何处?与云三哥是何时相识的?”
云浅兮朗声答道:“穆将军不必客气,唤我阿远便可,小弟乃是蜀州人氏,同云三哥乃是故交。方才听闻穆将军是小弟同乡,实在与有荣焉,可惜未能与将军早日谋面。”
穆奚峰笑道:“好说,既是同乡,三哥又待我如亲兄弟,你我不必见外,我虚长你几岁,阿远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穆大哥吧。说来奇怪,我与三哥自小相识,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云宥笑容和煦地胡诌道:“我与阿远相交不久,当时你已随穆伯父离开了蜀州,阿远此前长居蜀州,此番随我来京城见见世面。”
奚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问云宥,“三哥,你此番进京打算停留多久?”
云宥答道:“大概会长住一段时间,暂时不回蜀州了。”
奚峰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眸中泛起一丝怅然,却被他极快地掩饰掉了,他笑了笑,说道:“如此,我们便能多加亲近了。”
这时卿月河畔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云宥问道:“奚峰与我相约在此,可是有什么活动?”
穆奚峰颔首,说道:“燕春堂在这附近,今晚唱《梁祝》,京师名伶玉燕儿会登台献唱,我这处有几张票,三哥和阿远若无什么事,不如随我一道去戏园子听戏?”
云宥和云浅兮欣然应下,三人结伴前往燕春堂。
燕春堂在卿月河畔的一艘画舫中,装潢考究,大气亮堂,在京城颇有名气,常常一票难求,能进来的多是些达官显贵或商界巨贾。
穆奚峰人面颇广,一路上不时有人同他招呼寒暄。
云宥趁奚峰与人攀谈之际,小声问云浅兮:“为何不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