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戛然而止,男子明显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桃花眼中雾气弥散,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张,一脸的震惊与怀疑,就那样僵直地与云浅兮对望着。
良久,他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叹息一声:“这个梦做得实在真实……”
云浅兮慢慢踱到云宥身旁蹲下,不解地仰头看着他,神色迷茫:“你真是三哥?似乎同我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可是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云浅兮记不清了,她伸手好奇地戳了戳云宥的脸颊,“我感觉你长大了不少……”
云宥黯淡的眸中闪过一丝神采,脸上温润的触感让他讶异,他亦抬手颤抖地抚过云浅兮的眉眼,动作轻柔小心,终于,他眼中的喜悦变得明晰起来。
他一把将云浅兮搂在怀中,久久不愿放手,嘴里不自信地问道:“是你吗,小妹?你终于……醒来了?”
三哥今日真热情!云浅兮乐呵呵地想,随即一头雾水地反问道:“我睡了很久么?”
云宥松开云浅兮,扳着她的肩膀凝望着她,心中渐渐浮出一丝不安,浅兮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若无其事,仿佛她离家六年的事从未发生一般?
他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昏睡前发生的事么?”
云浅兮满脸疑惑,愁眉紧锁地陷入沉思,她只记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人和事仿佛被迷雾挡住看不真切。
自己究竟是如何入睡的呢?她闭眼回想,云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眼中满是耸动,她想起来!
“姨娘……姨娘摔下了叠翠峰!”云浅兮惊慌失措地叫道,“没错,我也跟着跳了下去……姨娘呢?姨娘怎么样了?”
“你在说什么?”云宥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愣怔地说道,“娘亲何时上过叠翠山?你和娘亲是……”云宥猛地刹住话头,硬生生的将那句“被山贼掳走了”给咽了回去。
浅兮难道是……失忆了?云宥不确定地想。
一年前,有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找上叠翠山,四处打听有没有谁家里丢过姑娘。云宥在得知那人口中之人极有可能是浅兮后,即刻奔向沧州找到了刘三夫妇。
云宥见到云浅兮时她已昏迷了近两个月,据刘三夫妇说她是在平芜山山崖下被发现的,彼时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辨识身份的东西,只是听到她在梦中提到过叠翠山。
云宥感念二人的大恩,送了丰厚的谢礼给这对淳朴的夫妻,他在欣喜的同时不免也觉得恐慌,浅兮是找到了,可是娘亲又去了哪里?
云宥到达沧州时,官府的人已经撤出了平芜山,他四下探听得知浅兮坠崖那日正好是擎苍寨被攻破的日子,前后一联系,他不难猜出浅兮这些年应该都被囚困在擎苍寨中。
当初云浅兮和林婉淑失踪,家里便猜测是被人劫持或拐卖了,奈何贼人下手干净利索未留下半点线索,家中一直查不到两人的下落,认定两人只怕凶多吉少,便也慢慢死心了。
后来云家老爷调职入京,全家便决定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只有云宥不愿接受现实,仍旧坚信有一日娘亲和小妹会回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便独自留了下来,在叠翠山上一住六年。
云宥又在平芜山周边寻了几日,仍未发现娘亲的踪迹,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回家时,却偶然间在平芜山中发现了林婉淑的墓碑,云宥伤心欲绝,几欲癫狂。
云宥带着昏迷不醒的云浅兮和林婉淑的尸骨回到叠翠山,将林婉淑重新下葬后,便终日守着云浅兮,茶饭不思。
今日云宥见阳光明媚,终于走出了房间,因为思念娘亲便不自觉地吹奏出娘亲身前最喜欢的曲子,没想到云浅兮竟会突然醒来。
云宥扯回思绪,忧伤地看着云浅兮,叶蓁师姐为她诊治之时说过她可能永远不会醒来,即使醒来也多半留有后遗症。
浅兮究竟经历了什么?云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想到她可能吃过的苦头他心中便是一紧,既然忘了便忘了吧……
云宥沉声说:“是啊,娘亲失足跌下山崖,去世了……”
云浅兮闻言身形一晃,泪水瞬间染红了眼眶。
……
云浅兮和云宥在山中待了两月,这两个月云浅兮过得极为恍惚,她一直深陷在林婉淑去世的噩耗里。
云宥为云浅兮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告诉云浅兮她跌下山崖时撞到了头部,整整昏睡了七年,在她昏睡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说他们的爹云定坤五年前已由蜀州别驾调职入京,任太常少卿一职,大哥云朗四年前高中状元,凭着出色的才能一路高升,官居弘文馆学士,后被建元帝钦点为驸马,娶成安公主为妻,而二哥云泽前年亦入朝为官,现供职于户部。
听到这些云浅兮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转眼六月过半,虽是季暑,山中倒也颇为凉爽。
这两月云宥将云浅兮照顾得极好,云浅兮总算慢慢整理好了心态,一时间诸多往事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