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陛下素日待臣敬重,从未逾礼,此间并无陛下之过。”
太后沉默了少顷,语调微微上扬:“哀家老了,苏大人的心思,哀家怎么突然听不明白了?”
楚滢能感觉到,这人的身子都热了起来,想必已经极不好意思,却到底是开口道:“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臣受先帝所托,担帝师之职,不敢辱命。若有一天,朝堂稳定,天下太平,臣才敢想太后所言之事。”
“如此,也好。”太后缓缓道,“哀家一生只居于后宫,你年纪轻轻的,却更识大局。也罢,只要你们孩子自己心里乐意,怎样都是好的。”
说着,听动静便是起身了。
“天也晚了,哀家不多扰你,你好好休息,听御医的,安心调养。”
苏锦忙谢了恩,道:“臣恭送太后。”
太后将要走,却又回转头来,冲帷帐里扫了一眼,“对了,你若是见着阿滢,问问她,怎么在外流落了几日,回来也不知道给哀家问个安,这是躲哪儿去了?”
“……”
第26章 冬雪 插一把前世刀。(二合一)……
梦里, 四下昏暗,透着隐约的霉味儿。
楚滢只抬头打量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是大理寺的牢狱,陈设破旧, 墙角遍生青苔。
大理寺卿已是特意照顾了,将邻近监室的囚犯都调开了去, 挑了相对最整洁的一间,专用来关押苏锦,要不然, 四周吵嚷脏乱, 该比此刻更不堪些。
但已经很够了, 她扫视着周围情形, 眉头忍不住地就深深蹙在了一起。
这是她身为帝王, 原该此生都不会踏足的地方,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来了许多回了。她倒还无妨, 令人揪心的却是苏锦。
他出身世家旁支, 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从小衣食无忧,后来入朝为官, 再到成为她的帝师,她的枕边人,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作践。
更何况他的身子,原也就没有养好。
狱卒即便已经不是头一回见到她这位陛下,仍是战战兢兢,脚下发软, 忙着上来问安:“小人参见陛下。”
“起来吧。”她绷着脸道,“苏大人一切都好吗?”
狱卒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头有些说不上来。
都已经锒铛入狱了,还能称作“大人”吗?
但她也知道,这位苏大人,身份实在是不一般。曾经以男子之身,任帝师之位,这是多大的脸面和荣宠,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女子对他,多是畏大于敬,皆道这是一个狠角色,有些立志于读书科考的男子,则对他颇加景仰,以他为目标。
直到他一朝入狱,化为泡影。
与恭王一同谋逆,坑杀神武军,在陛下身边多年,只为摆布陛下于股掌之间。这是何等样的罪名?
她听说时,惊得肝儿颤,只道这陛下念及旧情,假如肯留他一条全尸,不牵连其族,就是天大的恩典了。毕竟,连他自己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却不料,陛下竟像是万般不忍,虽是将他下了狱,大理寺卿却亲自嘱咐,要她们这些看守的多加照顾,不要慢待了他。陛下更是三天两头,亲自来狱中探望。
她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竟能得见天颜,初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慢慢地有些见惯了。
她自是不敢听陛下的壁角,每回都躲得远远的,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却耐不住陛下每每说到激动处,哭声隔着重重监室,都能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这样的蝼蚁之辈,原是不该听不该问这些事的,但日子久了,实在是纳闷得厉害。
这般乱臣贼子,陛下非但不除之而后快,反而一百个不忍心似的,每回大老远的从宫里跑来,看他油盐不进,受他一番气,也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只像是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
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劲儿啊?
她不由想起,同僚之间传的闲话,有说这苏大人,是个极狐媚又有手腕的,他能年纪轻轻当上帝师,靠的并不是真才实学,而是与先帝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先帝临终提携了他,不料他不知廉耻,转头又与新帝搭上了,将这年轻的陛下勾得神魂颠倒,哪怕到了如今局面,仍然不忍心将他治罪。
她瞧着眼前这副模样,竟有些疑心真是了。
只是在这位陛下跟前,她还是半点不敢露出来的。
“回陛下的话,”她低头哈腰地答,“苏大人一切都好,小的们不敢不上心。”
“嗯,”她见陛下淡淡点头,抬步就往里走,抛下一句,“好好照料着他。”
身后的百宜姑姑立刻摸出两块碎银子塞过来,客气道:“辛苦了,拿着喝茶吧。”
她忙不迭地接了,赔着笑躲远去,将地方留给陛下和牢里的人说话,心说她倒也不介意陛下多来几回,左右里面那位也不麻烦,平日给吃给喝不委屈他就是了。
楚滢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