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和赵家那场土匪官司,若不是有锦衣卫在,她即便不死在土匪手里,名声也完了。
她一直以为是皇上派来监察王御史,自己凑巧占了便宜。
审案时,镇抚司陆铎对她们母女多有回护,说是“受人之托”,想来想去,她便想到了卫尧臣身上,后来卫尧臣说不是,她也就罢了。
可他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哪有那么多的凑巧和幸运,都是他在默默地保护着她!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热热的,泛着丝丝缕缕的痒,从胸口四下漫延开来,一直流淌到嘴里,微微的甜,淡淡的酸。
屋内很静,只有檐铃在秋风中丁当轻响,这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可有一朵夏花,悄然留在姜蝉的心里。
她背着身子,没看见卫尧臣通红的耳根。
只听他结结巴巴道:“你猜到了啊,其实我和陆铎也不大熟……不,不是,我是说,我娘认识他父亲,还有他父亲的一封手书,上面写着‘务必听从持信人的派遣’。所以我找他帮忙,他肯定不会推辞。”
姜蝉回过身,脸上已平静许多,慢慢思忖着说:“顾一元这人不太一样,他会和宫里头搭上线,以后会进锦衣卫也说不定,还是不要惊动陆铎了——省得他们以后见面尴尬。”
卫尧臣诧异她消息来源,姜蝉不肯多说,反而笑道:“你表哥满口糊涂话,不过有一句说得对,你该把伯母接到京城来。”
卫尧臣一时语顿,半晌讪讪道:“东家说得是,我找好宅子就把母亲接来。”
“若不嫌弃就和我一起住吧,我那里地方大,伯母喜欢哪处就住哪处。也是我失礼,在真定那么长时间都没看望过她。”
“我娘……喜欢清静,等她来了再说吧。”卫尧臣含含糊糊对付过去,“东家先去歇歇,后晌且有一场硬仗要打。”
落日沉沉,绚烂的晚霞像一朵朵燃烧着的火焰,给通惠河畔染上一层玫瑰般的绯红,脚下的鹅卵石也宛若一颗颗宝石,闪着微红的光晕。
卫尧臣看着这条瑰丽的花路,再看身旁的姜蝉,突然多了点奇妙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孙茂兴奋地指着前面的宅院,“整条胡同都是顾家的,看见没有,多气派!”
这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门前有两棵老槐树,遮了亩大片的荫凉,那院墙足有丈许高,墙头倒插着森森利刃,门口若干豪奴挎刀而立,还未走近,便觉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姜蝉禁不住往卫尧臣身旁靠靠。
卫尧臣放慢脚步,袖子垂下来,有意无意盖住了她的袖子。
紧紧挨着。
隔着不算轻薄的布料,仍能感到他的温度。
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然后心跳骤然加快,姜蝉不由放轻了呼吸,脸也和天边一样变得绯红了。
卫尧臣微微偏头看了看她,刚才还略嫌冷峻的面孔变得异常柔和。
门房应是得了吩咐,见是孙茂,什么也没问就打开了门。在门洞里,两个打手说要搜身,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卫尧臣,但没动姜蝉。
孙茂道:“这是顾家的规矩,无论男女,进门都要搜身。姜姑娘,顾大哥可是为你破例了,这个情你不能不领。”
卫尧臣冷哼道:“表哥,最该领情的是你。”
孙茂点点头:“没错,顾大哥肯入股昌盛布铺,做你和姜姑娘的靠山,完全是给我面子,这个人情我定当铭记于心。”
卫尧臣苦笑几声,必须想个办法赶紧将这位爷送回乡下,不然以后还有的乱!
管事领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座三楹小厅,庭前一片竹林,昏昏暗暗地在暮色中摇晃着,竹林前负手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抬头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管事蹑手蹑脚上前,低声禀报几句。
一路上咋咋呼呼的孙茂安静了,垂手候着,等那人转过身,忙堆起满脸的笑容说:“顾大哥,人我带来了,您有事尽管吩咐。”
他就是顾一元?姜蝉讶然了,本以为是个彪悍凶恶,黑壮粗实的土匪头子。
然而眼前这人,大约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眉毛粗且长,颇有粗犷气息,可面孔白皙清瘦,衣袂飘飘,在背后竹林的衬托下,倒显得书生气更浓。
顾一元自然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温和一笑:“久闻二位盛名,酒席已备好,咱们边吃边谈。”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搭眼一瞧,厅内只摆了三张椅子,孙茂这时候变机灵了,默不做声退了下去。
卫尧臣几不可察皱了下眉头,如此看来,表哥和顾一元的关系不像他说的那般好,若过会谈崩了,顾一元也不会看在表哥面子上对姜家手下留情。
落座后,顾一元亲自给斟上酒,笑道:“顾某和卫掌柜一样,出身低微,你是当人家马奴,我是当佃户,什么苦日子都过过。所幸时运得济,发了点外财,再加上兄弟们全力相助,才有了今日的风光。”
卫尧臣接过酒杯,却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