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侧身躲开没受他的礼,卫尧臣却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半点也没有躲让的意思,还挑眉笑道:“大老远把人送来了,连口热茶也没有?”
薛峰忙伸开胳膊向院里让,扬声道:“谢氏,家里来客人了,快去烧水。”
厢房里嘎吱嘎吱的织布声戛然而止,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慌忙从屋里出来,抱起墙角的柴火,低头往厨下去了。
黎婆婆和薛峰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夫人不必麻烦,我们坐坐就走。”姜蝉忙道。
“我们薛家只有母亲、儿子、儿媳,没有老爷夫人一说。”黎婆婆仍旧低声而威严地说,不过较之刚才对儿子,语气缓和了点,“峰儿,你去烧水。”
卫尧臣挠挠头,故作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谁想到七品官家里连个帮佣都没有,老人家,我看你家挺缺钱的,为何不肯把布卖给我们东家?”
黎婆婆道:“不单是你家,凡家里有做官的,我都不会卖。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避嫌?这也过于爱惜羽毛了,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商铺,谁不跟官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小商铺,也保不齐是哪个官员的七大姑八大姨开的。
姜蝉和卫尧臣换了个眼神,都觉得这老太太不可理解。
不过,她不是针对姜家就好。
姜蝉眼角余光瞥见忙连忙外的谢氏,有了主意,因笑道:“老人家所虑极是,是我想的不周全,我原是救人的,这倒成了给您添麻烦了。”
大概是姜蝉的话十分真诚,又赔着小心,黎婆婆紧绷的脸微微松了松,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你再把那匹布收下,老婆子能睡个安心觉了。”
略坐了片刻,闲聊几句家常,二人便告辞了。
姜蝉感慨道:“怪不得她们布织得那样好,黎婆婆是松江人,用她的话说,会走路就会上织机,谢夫人是琼州黎族人,也有一手织布的绝活!”
卫尧臣一下一下敲着马鞭,“可惜黎婆婆太顽固,不肯卖布,更不肯教织补技法。市面上松江布能卖到七八十两银子一匹,上用的一百两不止,唉,多好的发财机会。”
“那要用最好的棉花才能卖上价。”姜蝉笑道,“广东、江浙一带棉花种的多,咱们这里也有,可少,品质也不如那边的好。不过……”
她挑起车帘,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注意到谢夫人没有,我觉得可以结交她试试看。”
淡淡的馨香从身后飘来,卫尧臣眼神一滞,随之啪一声,手中的马鞭落在膝头。
他若无其事捡起马鞭,道:“放下车帘,小心冷风吹得你头疼。”
姜蝉笑道:“燃着小炉呢,一点也不了呢个。”话虽如此,还是放下车帘。
卫尧臣吁口气,道:“你不能出面,金绣总跟着你出入,认识她的人也不少。我看就让小秀去,那丫头机灵,嘴巧手也巧,准讨谢夫人喜欢。”
两人商量了一路,先回铺子看着伙计们拉条幅,沿街贴上开业告示,回到家时,已是暮色时分。
姜如玉正和袁嬷嬷说话,见她进门就指着她笑:“你这孩子,直接说老钱找我就好呀,说什么你有急事,害得我好一阵担心。”
姜蝉顺势倚在母亲肩上,笑嘻嘻说:“这不是怕赵家拦着不让见么!”
袁嬷嬷道:“老夫人老爷正忙着四处走动拉关系,可没空管夫人的事。”
“有没有朝母亲要银子?”姜蝉霍地支棱起来了。
姜如玉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含糊几句过去,说起女儿开铺子的事,她只当女儿闷得慌,开个铺子随便玩玩。
因笑道:“几千两银子而已,干得好,赚个脂粉钱高兴,做不好,咱家也赔得起。”
姜蝉哭笑不得,“如果我干好了,以后姜家生意我来管如何?”
“那可不行。”姜如玉连连摇头,“就算钱掌柜答应,我也不能答应。蝉儿,今年必须定下你的亲事,你好好在家给我绣嫁妆。”
姜蝉自动忽略“亲事”二字,一下子抓住母亲话里的关键字眼,“答应?钱掌柜要把姜家生意给我打理?”
姜如玉那双眼透出愤然,“这个老钱,劝我给你招赘,我当即就否了。他又让我给姜家选个嗣子,说什么咱娘俩就有娘家撑腰,我更不能答应。结果他说这样下去,姜家的财产迟早被人骗光了,气得我和他大吵一架。”
姜蝉呆了一瞬,竟不知说什么好。
“老钱也是担心夫人,他当学徒那会儿就跟着老太爷,转眼都快三十年了,老太爷走之前也叮嘱您多听他的意见。”袁嬷嬷安慰道,“赵家总想从您手里拿钱,不能怪老钱多想。”
姜如玉瞅瞅女儿,无奈道:“我也要有银子给他们啊!现在可好,老钱说了,以后账本直接送到蝉儿这里来。”
姜蝉忍不住笑道:“缺谁的也缺不了您的,您只管打发袁嬷嬷过来。”
当然,如果是给赵家用的,自当另说。
母女二人用过饭,又说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