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的这个兴趣来的突然,内容又怪异,想来也同别的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千万年间,因我时常襄助上山求助的、无助的生灵,下山时也刻意行些美名远扬的事情,便成了闻名洪荒的瑞兽。
没有人知道,应龙第一次登上衡山之前,我从不曾有过半颗仁心。
应龙第一次登上衡山之后,我也没有生出半颗仁心。
我冷心,冷肺,冷情。
却成了个谦谦的君子,端方的仁人。
和煦温文,比谁都体面。
我只好茶,不好酒,只因喝了酒,便不那么体面。
应龙却好酒不好茶,连喝茶也似喝酒。
我看他对着茶杯发呆,同他讲这世间的奇闻异事。
多讲几次,他便放下茶杯,垂下眼睑静静地听着,甚至偶尔会微微弯起嘴角。
身体却只比初见时只放松了一点点。
可真是进展缓慢。
可我从见他的第一眼起,看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胸中都燃烧着只有我自己才知晓的、贪婪的欲l望。
我看着洁白的茶杯,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节,看着他黑压压的睫毛,看着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度,看着他眉心微微的痕迹,看着他仍是紧绷至极的身体。
看着他薄薄的耳廓,看着他微红的眼睑。
像此前看他的每一眼一样,像此前看他的每一秒一样。我面上有多云淡风轻,脑子里就有多疯狂龌龊。
我曾经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身体里埋藏着的东西。
我可是从不曾有一分一秒用过正常的、不带邪念的眼神看他。
若眼神能化作实体,我必定已经把他扒光千百遍。
若想象能化做实体,他必定无时无刻不被钉我在身上。
我可是现在就想把他按在茶桌上,把他搞得乱七八糟。
我可是现在就想看汗水洇shi他长长的黑发,我可是现在就想听他失神地叫我的名字。
我可是现在就想啖他血rou,把他拆食入腹。
我可是现在就想扒开他坚硬无比的外壳,露出里面鲜血淋漓又柔软无比的血rou。
我可是现在就想看他露出刻意遮掩的、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可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半点体面也无的疯子。
可我只是替他续上茶,温声道:“再续一杯吧。”
我只好茶,不好酒,但此生漫漫,终须一醉。
应龙便是那壶我愿意耗费千万年酿制的烈酒,越陈越香,越酿越甜。
若我这一生一定有一场酩酊大醉,必然是我将这壶酒痛饮入肚的那一天。
为了那一天,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
可我还没等到那天,便褪去了青年模样。
我看着溪水里的倒影,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会把应龙吓一跳。
他是个那样笨拙又执拗的胆小鬼,我好不容易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不能突然把他吓跑。
第二天我就把自己变回了青年。
我不在乎自己生成什么样子,只要能满足我丑陋不堪的欲l望,我什么都不在乎。若我的模样是可以用来利用的东西,我可以一辈子都是青年的样子。
忍得久了,我一闻到应龙的味道便觉得微醺,看着他便觉得酒香氤氲、余韵绵延。我想着他便难存理智,已然越发控制不住疯狂残暴的念头,却不愿此前努力一朝付之东流。
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摘下一朵不染,看着漫山霜雪似的白花,问他是否明白所为何意。
应龙说,他不明白。
他是最明白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
我哪里都装得这样好,他为什么却说不明白。
明明是他蛊惑了我,明明是他引诱了我,他现在竟然敢说,他不明白。
我看着他。
——明明都是他的错,他却真的不明白。
他竟然真的不明白。
他也不想明白。
第一次,我的热情冷淡下来。
明明是我苦心筹划了这么久也定要捕获的奇珍异兽,也一如既往的矛盾又迷人,我却突然失了兴趣。
也许这个聊以打发时间的兴趣能带给我的不止是快乐。
我烦躁地看着漫山不染,决意出外踏遍大好山河。
若我能寻个别的、没那么奇怪的兴趣来打发时间,也我可以摆脱这不知从何而起的、被彻底蛊惑的身不由己。
山外果然比山里有趣得多,我无意刻意风流,因为此次出去了太久,倒也不免多了几朵桃花。
每个都是我真心喜欢,甚至爱怜之意更甚面对应龙,更没有半点破坏和摧毁的欲l望,兴之所至、一度春风、温柔无比。
个个都是佳丽,朵朵活色生香。或清纯无辜、或妖冶艳丽、或清雅素净、或天真活泼,每一个,当我拥她入怀中,心里都是当真的欢喜。却又马不停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