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谢什么时候死啊?”
司扶风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地侧过脸,两个人的呼吸就纠缠在一处:
“怎么又说到老谢头上去了?”
姬倾并不看她,眼睫在眸子前笼着烟烟袅袅的影子,只有唇角一点笑,压抑着丝丝缕缕的急切:
“他死了,你才能于百忙之中抽空来单独见见我,我还有个秘密没跟你说呢。”
司扶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坏:
“明白了,老谢在路上了。”
“就这两日了,你那秘密再忍一忍,等着我就是。”
第57章 蓬山 我的刀等了很多年,原来、就是在……
烛火在九支铜灯上摇曳, 黑色衣摆墨汁般流淌在罗汉榻上,浮动的银闪像一整片明灭的星光,包裹着斜靠玉枕的青年。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 司仲瀛依旧悠然地合着眼,谢太傅含笑的声音便在虚室中回荡:
“殿下,我们又要启程了。”
司仲瀛并没有抬起眼, 只挑挑眉,发出一声悠长深沉的喟叹,仿佛刚刚醒转:
“怎么?谢太傅的大军到京城门口了?”
谢太傅脸上笑容不变,只躬身抱拳:“殿下, 我们与外界的联络被切断了,今夜,我们将冒死护送殿下出城。”
司仲瀛“嗯?”了一声,浓重的鼻音里哼出一个笑来:“怎么, 您也会做这种兵行险招、毫无把握的事?”
谢梦莱幽幽叹了口气, 捋着胡子摇头:
“老臣愚钝, 实在想不出,姬倾那贼子是怎么猜出我们在镇北将军府上。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如今却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代屿和芳瑚怕是出了事,北境已然战事四起, 但外面的人得不到殿下的消息、不敢贸然举兵,只怕要错过此次良机。”
“何况, 臣怀疑姬倾已矫招、准备扶宣王上位, 一旦宣王继位,我们再想以勤王的名义起兵,只怕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
“所以眼下,只能拼死一搏, 还请殿下与臣等齐心,杀出重围!”
司仲瀛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华贵的衣料随着他颤动的身体窸窸窣窣地抖起来,那笑声震动在他胸膛里,全然是凉薄的讥讽:
“勤王?”
“勤王与我何干?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爱怎么玩闹,便怎么玩闹去吧。”
谢太傅并不恼怒,只谦卑地拱手一笑:“既然殿下发话,那就请恕老臣无礼了。”
他朝跟在身后的两个黑衣武士招招手:“伺候殿下服药。”
黑衣武士们奉上了药丸,司仲瀛却并没有反抗,他嶙峋的手拈起药丸,于修长的指尖把玩了片刻,不过勾起一点笑,张口便扔进了嘴里。
黑衣武士示意他张开嘴,司仲瀛便挑起眉,大方的给他看了看濡shi的舌。黑衣武士摇摇头,让他把舌头抬起来,司仲瀛无奈地叹了口气,舌尖抵住上颚,露出的殷红软rou里并无他物。
武士们这才朝谢梦莱点点头、退了下去。
谢梦莱满意地一挥衣袖,拱手微笑:“请殿下稍待,老臣这边准备好,立刻来接您。”
司仲瀛的眼睫微微地颤,他晃了晃、像是摇摇欲睡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门扉吱呀一声合上,朦胧的寒光里,窗纸上映出他们离开的影子。司仲瀛的左手便死死扣在榻边,手背青筋勃动,而那右手却颤抖着伸向自己的口中。
一阵痛苦的呜咽里,黑漆漆的药丸随着混着血丝的涎水一道落在地面。司仲瀛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趴在榻上,身体剧烈的起伏着,唇角一点亮晶晶的血丝跳荡着火光,薄唇上泛着水渍。
然而那唇很快被尖牙咬住,他低低地笑起来,眉眼里勾起迫人的恨意。
他绝不会离开这座城。
这里有毁灭的气息,那是他等待了一生的味道。
是复仇的味道。
……
“今夜,京城的每一道巷陌里都布满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姬倾再次披上了暗金的甲胄,他将长刀挎在腰间,金带勒出一道自上而下收拢的利落线条。
司扶风点点头,朝他扬起个明朗的笑容:
“我去城东支援,城北有段澜和大档头,城西有二档头,城南可就靠你了。”
姬倾挽上长弓的时候笑了:“幸好京城底下没有地道,不然地下咱们还得派人守着。”
司扶风也笑了,她调转马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蜿蜒出一道遒劲的墨色:
“那就派应太医在地下守着,我看他总是战战兢兢的,特别像我哥养得田鼠。”
提督府里,咬着纱布缝伤口的司摇光和剪短丝线的应慎同时打了个喷嚏。
而提督府外,镇北将军府不远处的巷子里,骤然响起一声炸裂般的轰鸣。司扶风和姬倾对视一眼,她缓缓摇头:
“恐怕是疑兵。”
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