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伯玉哥哥说,至少这一次,要好好道别。”
“他说他还有许多话……”
然而面前的少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攒紧了手里的柿子,默默地问:
“恪王殿下呢?为什么还没来?”
二档头叹了口气,摇摇头:“咱家请的您,恪王殿下是三档头去请,怕是没那么容易请到。”
司叔衍沉默了一下,收起那枚柿子,轻声道:“我去请。”
少年大步穿过回廊,消失在了风雪尽头,而司扶风还在盯着手里的雪柳发呆。
二档头叹了口气,轻声喊她:“郡主?!”
司扶风一个激灵回过神,有些艰难地笑笑:“想事想忘记了,答应你家厂公帮忙的,现在看来、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二档头却笑了,他拍开栏杆上的薄雪,示意司扶风同他一起坐下来。
司扶风叹了口气,坐着拨弄手里的雪柳,眉目间便有些寥落。二档头却摸出火石点了烟斗,衔在嘴里、灵巧地编起雪柳来。那大剌剌的模样,倒像个什么都会的庄稼汉。
他说起来话来也豪爽干脆,让人听着、心里便舒坦些:
“太子于咱家,也算得故人。”
“成嘉四年的时候,咱家才进宫当洒扫太监,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手脚不利落,做坏了事,被大太监绑了扔在太ye池边上,等着湖面结冰、就可以把咱家活活冻在里头,做成个冰雕。”
“那时候先周皇后病重,怕太子过了病气,就不让太子在身边待着。他年纪小,跑出来哭,结果被冻得半死的咱家吓了一跳。”
他说着,仿佛想起当年的情形,便笑着摇了摇头:“他身边那个大宫女让他别多管,但太子不肯,巴巴地找来大太监,硬是把咱家凿出来了。后来又托人送了药来,咱家这条命才算保住了,只不过两只腿、每每到了雪天犯疼。”
他一边在柱子上磕了磕烟灰,一边感慨地笑:“这也就罢了,谁还没个一时的善心呢。但郡主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每每碰见厂公,太子还能多问一句,问咱家这腿、可好些了。”
司扶风看见他黝黑的大掌啪一下落在膝头上,揉了揉、指节微微扣紧了:“咱家不是您这样的英雄,也没有厂公那样的才智,咱家是个粗人,却能得太子惦念,已是今生的福分了。”
司扶风动了动唇,满肚子沉着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二档头便接过她手里的雪柳,目光穿过风雪,一路望向红白斑驳的城池之外,绵延在天际的雪线:
“咱家没读多少书,做不得什么大事,但咱家也能折一支雪柳,送太子走得安宁。”
他复又叼上烟斗,在那明灭的光里,眯着眼睛编着雪柳,声音里是含糊的笑:
“反倒是厂公和您这样的人物,总是为难自己,觉得自己没帮上忙。”
他拍了拍司扶风的肩,把叠好的雪柳递给她,笑着叹了口气:
“这么些年,您和厂公是望着山河的人,而太子和百姓是望着你们的人。”
“别总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有些时候,别人瞧着你们的影子,就是最大的安心了。”
……
浅紫的暮色笼罩下来的时候,宣王沉着脸走了进来,三档头跟在后面,一身的雪。
司扶风与司叔衍错身而过的刹那,看见他手背有乌青的痕迹,她正想说话,少年却闷着头走开,坐在了廊檐下,盯着地面不出声。
她一转头,对上三档头的苦笑。
三档头摇了摇头,压低了声气:“咱家在宗人寺外头求了许久,后来宣王殿下一个人骑马来了,踹了门进去就开始打恪王殿下。”
“恪王殿下当然是打不过宣王殿下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恪王殿下就跟疯了似的开始大笑,然后宣王殿下脸色就冷了,拳头也停住了。”
“咱家瞧着他的脸色,便觉出些难过来。然后他抓着咱家,拧头就走,咱家还说绑了恪王来,但他只说了句‘没意思’,便拖着咱家回来了。”
司扶风望着少年的背影,有薄雪缓缓落在他肩头,他明明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此刻看上去,肩膀却是那样稚嫩单薄。
她身后有风微动,是姬倾拿了两件大氅,一件递给她,一件走过去、俯身披在了少年身上。
司叔衍没抬头,只是默默用力按着手背上的淤青,轻声说了句:
“司仲瀛不来,父王也不来了吗?”
姬倾替他拢着大氅的手顿了顿,脸被墙头的影子遮住了,声气便淡淡的:
“皇上繁忙。”
司叔衍没再说话,只是从腰后掏出个柿子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叹了口气:
“我想坐会。”
司扶风和姬倾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不出声,撩了衣摆,坐在廊檐下陪他。
院子里设着惊鹿,虽然飘了雪、但小池塘还没结冰,那水流汨汨淌过竹筒,竹筒便一头轻、一头重的敲着。
一下一下,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