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晕染的果实在枝头剧烈的摇晃,随后一颗颗砸落下来,宛若陨星的雨。而柔训毫不犹豫地俯身抱起那些果实,跑回司伯玉床边的时候,因为地面的光滑而一个踉跄跪了下来。
她的膝头磕在地面“咚”一声闷响,但把那冰凉饱满的果实放进司伯玉掌心时,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又沉静:
“伯玉哥哥,我去喊仲瀛哥哥和叔衍来,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她起身的动作被人拦住了,姬倾垂着眉眼,冷白的脸拢在暗影里,声音冷冽如刀:
“二档头、三档头,你们去请两位殿下。”
“若是不肯,打断了腿也给咱家拖过来!”
“一切后果,咱家来担负!”
他前所未有的喝令回荡在空旷寝殿里,那暴怒的声浪撞在四壁,连司扶风也为之一震。
帘子外传来两位档头领命的声音,而姬倾朝她伸出手,笑容牵起来的时候,连眼睫都在微微的颤抖:
“我们……我们陪着他。”
司扶风大步迈过一卷卷散落在地面的红白绢布,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指尖难得的冰冷,在被她握紧的一瞬间,仿佛剧痛般攒紧了她的手,像是在疯狂汲取温度。
姬倾沉默而幽长的声音飘下来,摇摇晃晃落在满地跪伏的太医们面前:
“你们退下吧……”
太医们互相对视着,宽大的衣袍下,有扑簌簌的颤抖。
急促的喘息在纱帐中起伏,破碎的呻yin中,司伯玉温润的声音已然面目全非,仿佛渗透了砂砾般、在空气里嘶哑摩擦:
“别……”
司扶风转过脸看向太子,血从他的口鼻里往外涌,漫开在他的脸上和枕间。
太多了,血已然擦不干净,他几近透明的脸上浸透了自己的血,却还在拼尽全力吐出烧灼撕裂的呼吸:
“别……”
姬倾攒着她的指尖动了动,仿佛一个痛苦而悲冷的颤抖。他的喉间艰难地起伏,最后骤然转身,撩开衣摆,僵直着脊梁跪了下去。
他望向太子,抱拳的时候,眉目间写满了坚决的悲意:
“臣答应太子,若您不在了,在场的医官和宫人,绝不让他们因天子之怒而被牵连!”
颤抖地医官们纷纷一震,他们睁大了眼睛互相对视,在一片沉默里,有人带着哭腔伏下身去:
“谢太子慈悲……”
于是那哭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它们汇成一片哭泣的海,奔向纱帐后濒死的青年。
司扶风忽然明白了那个“别”字的含义和重量,那样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替面前的人们,挡住了死亡。
明明如此单薄的身骨,连自己的病体都支撑不了,但却能在死亡面前挺直了脊梁,替他人抗住灾难。
世人都说神佛慈悲,可不曾被神佛垂怜过的他,为何懂得慈悲?
慈悲这样脆弱的字眼,又为何能抗拒死亡?
司扶风茫然地被哭声淹没,她看着斜掠而来的光剪出司伯玉干枯起伏的影子。
他所身处,即是地狱。他所身处,方是人间。
忽然有人站起了身,她望过去,却是孟太医。孟太医抱紧了拳,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朝咬着牙跪得笔直的姬倾朗声道:
“下官有最后的办法,愿为太子、冒死一试!”
他身后,有人发出错愕的惊呼:“孟太医,你……”
孟太医没有回头,他沉声、声音微颤:
“下官知道,下官的针下去,若是太子没熬住,那下官就是千古罪人,死不足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着头:
“但太子为下官求一条命,下官无能,只能尽力为太子、求一个圆满。”
姬倾沉沉的眸光落在了纱帐后,那随时便能破碎的影子在他眸中浮动,片刻之后,他的眸光冷了下来,起身时声音又是那样的凛厉干脆:
“闲杂人等退避,孟太医即刻施针,任何结果咱家担负。”
他大步朝寝宫外走,曳撒上的流云动荡流淌,仿佛在天际搅动的雷暴。司扶风下意识朝他伸出手,却又低头看向司伯玉,眉眼里全是焦灼。
柔训抬起头,抓着她的衣袖晃了晃,温柔地笑:“这里有我,你先去陪陪厂公,有事我会喊你的。”
司扶风犹豫地看向太子,柔训便笑了,歪歪脑袋:“扶风,你要相信我呀,我可是姐姐呀。”
司扶风这才牵起个苦涩的笑,捏了捏她的手,转身分开往外涌的医官们,大步朝姬倾追了过去。
姬倾走得极快,她脚下踩着寒风朝他跑,大喊着他的名字:
“姬倾!”
那清脆的喊声回荡在满园枯败的海棠枝上,两边侍立的宫人一震,纷纷颤抖着跪了下去。
姬倾的脚步顿住了,他低着头、没有回身。司扶风便绕过去,他却又别开脸,声气淡淡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