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八的官话说得不好, 只能说出为数不多的几个词表达自己的意思, 冉霜的目光在高大男人的手上短暂停留,果然在对方的指甲缝隙中看到些许血泥。其实并不需要她给出更多的证据,赛八不仅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 甚至没有半分悔意,只梗着脖子怪笑不语。异国使节在大庆土地上犯下罪行不是小事,必须提交到天子手上再行定夺,于是由京兆尹护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押送着赛八回到刑部地牢。
风城胥那边必须迅速起草奏书递交到天子手中,冉霜却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在迎春楼别苑调查一番——毕竟丞相给风城胥留下了那枚能买走玲珑县所有人命的簪子,它是贿赂也是威胁,今日带兵前来迎春楼不过是因为有人报官,否则刑部的人理应不该再踏入迎春楼半步。
出去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冉霜看看面露疲惫的海棠又看看表情有些微焦灼的风城胥,低声问道:“我还想再见一次我们上次没见过的那两名姑娘,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可以吗?”
男人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腰间的青竹饰品,露出些许不赞同的表情。
冉霜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说到底,她不过是小小一名景门仵作,而面前站着的是全庆国所有仵作最大的顶头上司,平时在小事上男人都默许了她的任性,这次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明显的不悦。冉霜不确定是不是男人不信任她的能力,不让她单独在京城查案的原因,只知道男人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示意风丙留在此处随侍冉霜,急匆匆离开案发现场。
同意了就好,冉霜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转身面对海棠道:“海棠姐姐,你先回去睡觉吧,我去天枢楼和天璇楼看一眼就走,不用麻烦你跟着了。”
海棠瑟缩地望了风丙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冉霜前半句说的让她去休息的话,只向门外一伸手。
“姑娘这边请。”
天枢楼和天璇楼位于别苑西北角的半山腰处,此时并非迎春楼的营业时间,在京兆尹和刑部的人走后,别苑一片安静,空中只闻少许风铃被吹动的声音。
冉霜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用红绸挂在细梁上的风铃,Jing制铁片发出清脆的响声。这迎春楼里明明处处都是凶器,如果要冉霜在这里杀人的话,她会选择用红绸将死者勒死,或者强迫死者吞下铜铃噎死,而不是大费周章,还要在死者的肚皮上刻出漂亮的血莲花以做标记。
赛八有学有样,却只把瑶光姑娘的小腹割出一团乱的划痕,雕刻血莲花的手艺绝不是一蹴而成,而定然是接受过长久的训练。只要有训练,就一定会在手上留下痕迹,冉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虽说这三年风雨里来去,手上比刚穿进来的时候粗糙不少,但至少手上没了读书时写字写出来的茧。
没错,如果剩下的几位姑娘有谁擅长在人尸上雕画,那这位姑娘手上的对应位置一定会有练习后出现的茧子,旁的人她没有注意,但至少地牢里的天权和今日被发现死去的瑶光手上并无此种痕迹。
三人很快来到天枢楼门口,海棠停下步子。
“敢问姑娘是否需要海棠先行进去通报一声?”
言下之意就是问问冉霜是想要天枢出来接待,还是直接闯进去打个措手不及。
这迎春楼别苑的房门没有门锁,主要是为了方便满足恩客的恶趣味,冉霜对海棠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凑上前,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打开天枢楼的房门,垫着脚尖溜进室内。风家三人的轻功都不差,风丙也一阵风似的跟进天枢楼,抬手握拳,把手肘递给冉霜扶着,二人钻进满是脂粉香气的卧房。
床上的人此时正在熟睡,被子盖过胸脯,两条手臂露在外面,冉霜眼尖,一眼看到天枢手臂上的几处深色淤青。
活人身上的淤青和死人身上的尸斑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二者俱会因为血ye凝固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深变重,只不过活人的身子会将淤血代谢出去,伤处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黄,死人的尸斑却只会越来越黑。
天枢手臂上的淤青此时已是难看的紫黑色,边缘处泛黄,显然已形成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然而每个人对于瘀斑的代谢速度并不相同,就算是冉霜,也无法只通过rou眼确定这瘀斑是否为第五具尸体死亡那日所留,况且就算这真是第五具尸体挣扎时给天枢留下的痕迹,只要天枢口称这是其他恩客造成,冉霜也无计可施。
毕竟猜测只是猜测,不是能直接断案的证据。
看过天枢后冉霜又闯了趟隔壁的天璇楼,二人房间内只有脂粉香气截然不同,除此之外所有陈列摆设几乎完全一致,一左一右呈对称状。冉霜并无将这对双胞胎吵醒的意思,只垫着脚用自己的双眼看,天璇的手臂嫩白如藕,见不到任何淤伤。
如果冉霜所猜不错,第五具尸体的凶手应该是双胞胎中的天枢,可还是那个问题,她没有证据。
冉霜不确定如果自己这时候让风丙带人强闯进天枢的房间中搜查的话,能搜出个什么结果,要是搜出相应的证据还好,能将牢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