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语调甚至有几分欢喜。
又不是他即位,赵棠不解他在欢喜什么。
刚刚的形势, 分明对他有利。张培元站她不假, 但楚源站在他那边, 兵将又在殿外……皇位与他唾手可得。
只要剪除异己, 让养心殿染血而已, 要做帝王的人理该绝情,各国都是如此。
襄王就是运气差了点,偏偏唯一能帮手的王喜厌他至极。
赵桓的境地显然好太多, 可他竟不那么做。
在浮云殿时, 她试探他。他说去找楚王,楚王就让他带兵救驾。
赵棠一个字都不信。
他与楚王显然暗地里相交甚笃,得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楚源将兵给他?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赵棠不得不这么想。
而赵桓却与她说谎, 陈淮汜离开皇城时,分明将私兵全带走了, 根本没有留给楚王。甚至原先看守在楚王府周边的兵将,他都一并撤走了。
他的战场在西北,无暇顾及皇城,她只能靠自己。
赵桓不只骗她, 现在拜她,分明就是利用完楚王将他丢到一边。
他要做什么?
她若是要做皇帝,并不需要赵桓这样大费周折地为她打算。幼帝分明已是帝王,却一样受人摆弄。有他在前,那她只要是那个在帝王身边,掌握实权的长公主即可。
只是局势变化太快,幼帝死,亟需一人代替他的位置。
她是那个被看中的人。
身在权势的漩涡中,赵棠不免好奇,接下来究竟是别人摆弄她,还是由她决定他人。
“胡闹!”赵棠的上半身微用力,往前一探,两手便虚按住赵桓两侧肩膀:“四皇兄你先起来,我只是问各位意下如何,可不要你随便就称万岁。”
赵桓却不起,反而抬起头来:“这就是臣的意愿,张大人的话说的在理。而各位大人,各位王爷想必心中也深以为然。”
他直接一人代表众人,还想必。楚源眸眼微深。
张培元见自己被赵桓肯定,犹还半信半疑,甚至有几分忐忑。虽然深思熟虑过,却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把推出做了这个代表。不过他无甚后悔的,已经如此了,有赵桓在前,他随即也跪身下来,对赵棠称“陛下万岁!”
有一有二,其他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撩袍子跪下。
养心殿炭火炙热,正是表明立场的关键时候。
晋老王爷瞥了边上的楚王一眼,挤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但还是颤巍巍滑下圈椅。
楚王只是定定看向对面的赵棠。
以及那个跪在她跟前的赵桓。
裕华长公主花容月貌,他平生所见的女子中,便是他难以忘怀的纯妃,亦比不过这位长公主。可世间喜好都不能只观容貌,况且是带着权势的容貌。
而她,显然女子的娇妍美好完全被她的凌厉气势所掩盖。
她就是长得再像女子,也不是照着女子的一言一行教养的。
这是公主,不是他营帐出来的女将军需面临着杀敌处境。
楚源其实不明白先帝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人出来,早年还甚是自傲拿她当男子教养,不让她与女子多接触。那时楚源就有隐忧,裕华长公主若是为帝就罢了,若是不为帝,只为臣,那她只要一日不死,赵国任何登基的皇帝都越不过她去。
不是皇帝杀死她,就是她篡位夺权。
先帝盛年就立下太子诏书,不就是在忌惮她打压她?毕竟那些年赵棠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大出风头的事,于百姓中颇负贤名。只是他自己更想不到吧,竟会突然就夜深驾崩了,还是劳累至死。
这个赵桓把他弄糊涂了,他亲自进宫给他坐镇压场子,只要赵桓一声下,他的人就做好要血刃养心殿的打算。
楚源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愿意为他铺路,就算他要踩着他的血rou上去都可以。
毕竟,他欠他的。
赵桓要这皇座,他竭尽所能都会给他抢过来。
可他所为,居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赵桓竟就那么简单轻易对赵棠跪下了。
跪一个女子,他甚至都没跪过他!
不知这裕华长公主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赵桓背对着他,楚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能看到赵棠。
她那双洁白柔荑搭着赵桓的肩,暗紫的袍衬着手越发柔白。
动作其实没什么容易引人遐想的地方,只是一男一女,还都是年轻人,外貌都那般出色。两人这般一起分外和谐,他免不了会多想。
虽然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皇室血脉,至亲兄妹,但楚源知道不是。
况且有段时日赵桓常查宫里的人,他知道是查赵棠七年前坠楼的事,但赵桓会不会也查了其他?突然的心虚与怀疑,让楚源心中难安,连愤怒都渐渐淡去了。
最后,他回过神来。
似乎就剩下他没表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