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抵御北燕,突厥,和吐谷浑?”文韬想了想道。这三个都是实力不可小觑,且与景朝相接的番邦汗国。
蒲辰点了点头,却沉默了下来。这已是他多方权衡的最佳结果了,他不想将武昌军彻底四分五裂,一分为三大概是周御所能接受的底线。这三处,除了西北的凉州不用做太大的动作,仍可用原来的凉州军外,东北和西南都要大动。与北燕交界之处是幽州,幽州乃苦寒之地,且北燕不过是这几年实力大减,长久看难保不会虎视眈眈;而西南的宁州则是天热chaoshi,瘴气密布。将剩下的武昌军分编到这两处,可作为景朝的两支实力不俗的边军。只是,这两处苦寒贫瘠,将武昌军拆分并驻扎到幽州、宁州,不知要经历多少阻碍。
“所以,这天下,再无武昌军了?”文韬道。
蒲辰用双手枕着头,躺在干草之上。他闭上眼,眼前浮现起小时候父亲举着他俯视着浩浩荡荡的武昌军的情景,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仅剩的一点天光打在蒲辰脸上,他的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文韬握住了蒲辰的手,像是安慰道:“也罢,盛世本就不该有权臣。”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几年之前他们来洛阳宫救周御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了,很多事情,做了君臣就不一样了。蒲辰只想做守土一方的纯臣,可是纯臣,从来都是不一件容易的事。从前,这国土在南景,他便在武昌守土,如今,这国土是整个景朝,他便要去幽州,去宁州,方才对得起“守土之责”四字。
文韬站起来,像是要急于打破这略显肃穆的气氛,作势伸了个懒腰,对着蒲辰带着三分调笑的语气道:“大司马,这些暂时就先别想了,不如想想我们现在怎么回去要紧。”
蒲辰被一语惊醒,望了一眼只穿着皱巴巴亵衣的文韬和自己,这才想起其他衣服都被那两个多管闲事的僧人拿回去烧了,一时面色不定,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弯。若是他们就这样大剌剌地下山,再遇见个把行人,那简直要颜面扫地,无地自容了,可不下山的话又有谁知道他们如今的窘境呢?
蒲辰心一横道:“等到夜深无人时我们再下山,将乌青烈马放回洛阳城。它认识路,到时在马儿脖颈上挂一封信,让唐宇亲自将衣物送来即可。”
文韬无奈地应了一声。
是夜,两个衣衫不整的英俊男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少室山山下,还要防着偶尔过路的行人。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是很chaoshi,他们躲在树影之中,抬头望着已经完全暗下的天色。今日无月,只有满天的星光,树林中有轻轻的风声。乌青烈马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算算时间唐宇也该带着人回来了。文韬靠坐在树边,忽然“吃吃”笑了一阵。
“干嘛?”蒲辰抬眼。
文韬摆了摆手,却笑得更欢了。
蒲辰盯着他,带着一点压迫感。文韬知道,他不说出来,蒲辰不会罢休,只好揶揄道:“一会儿唐宇来了你预备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蒲辰道,“实话实说。”
“说我们穿着亵衣躲在房梁上,被人当作白日宣yIn,不敬神佛之人?”
蒲辰一时语塞,停了一会儿道:“就说衣物不小心弄丢了。”
“哈哈哈哈哈。”文韬又笑了一阵,“怎么跟你出来,总能遇上这种事?几年前我们被北燕人追杀,也是衣冠不整地回了武昌。”
“那次明明是你把衣服落在了树林,才把北燕人引来。”蒲辰反唇相讥。
文韬羞赧一笑:“我们回去的时候魏先生死活都不信我们的说辞。”
说起魏先生,蒲辰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他想起魏先生那张严厉的脸,以及那次他们从山林逃回来,魏先生吹胡子瞪眼盘问了半天,还有北燕之战时,从城墙上掉下的身影……一眨眼,魏先生离世已经六年了。
“文韬。”蒲辰难得叫他的全名,文韬怔了一下,亦止了笑。蒲辰长长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要是魏先生还在,要是父亲还在,他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武昌军在我手里……没了。”
这几日,蒲辰心头一直被郁郁之情笼罩,要不是今日文韬问起他都不知该如何向文韬开口。这几年,他凭着一腔孤勇,守着父亲留给他的十几万人马走到今日,他不是不同意周御对于边军的安排,甚至他如果能作为局外人来看,周御对于府军和边军的分流是非常有远见的。只是,他终究不是局外人,他不仅不是局外人,他还是这个局最中心的人。他心中最难以面对的,不是现在的武昌军,也不是他自己,而是已不在人世的父亲和魏先生。从前父亲去世了,魏先生去世了,他心中虽然悲痛,但守着手中的武昌军,就仿佛守着父亲和魏先生的一部分。现在,若是武昌军没有了,这世上,关于父亲和魏先生的一切是否就不复存在了?
文韬默默从后面走过来,用手搭在他肩上道:“魏先生可曾教你君子之道?为臣之道?”
蒲辰点了点头。
“你父亲可曾教你为将之道?”
蒲辰又点了点头。
“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