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恍然道:“怪不得朕觉得这次呈上来的试卷中寒门子弟写得并不出彩,朕录选之时已是刻意偏向寒门都选不出几篇真的好文章。难道,那些真正出彩的寒门子弟的文章都被吏部刻意筛选了下来?”
“试卷如今已毁于一旦,所以根本无从查起。”
“如此说来,郑庸的遗书并没有交代他的全部罪行,他打算让吏部舞弊这件事止于他一人。”周御道。
“郑庸的认罪既不诚心,那这份舞弊考生名单就更加难辨真假了。”齐岱道,“以臣对文韬的了解,臣不觉得文韬会屑于做此等事,那他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中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调查,郑庸算准了陛下投鼠忌器,这份名单中有大司马的人,陛下就不便开诚布公去查了,这样他们可以运作的余地就会大很多。”
“哼,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周御怒道,“这件事刑部就不要插手了。你把郑庸的名单上除了文韬以外的二十五个人全部关押到司鉴阁审问!”
“文韬……就不管了吗?”齐岱抬起眼睛。
“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不屑于此,以朕对大司马的了解,他也不屑于此。”周御的目光射过来,齐岱对望过去,二人之间陡然升起了一阵沉默,一时间,各种思虑在两人脑海中展开,周御脸上原本笃定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终于,齐岱静默了片刻,开口道:“查还是要查的,既然牵扯到文韬,臣就可以正大光明将他关押进司鉴阁讯问。”
齐岱盯着周御,轻轻做了“武昌军”三个字的口型。正大光明将文韬关进司鉴阁,简直是一个天赐良机。拆分武昌军一事正在关口之上,这是对武昌军伤筋动骨之举,连周御心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是,若是能将文韬作为人质,就可做为挟制蒲辰的一枚棋子。当然,此事绝不可说破,只能天知地知。到时候,若是武昌军拆分顺利,就风平浪静地将文韬放出来,若是出了任何一点可能的危险,手中握着文韬,就等于握着蒲辰的命门。
周御明白了齐岱的意思,目光却逃避似的瞟开了去。平心而论,他不愿意这样对待蒲辰。
齐岱像是看清了他的想法,幽幽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壬子之变臣是如何定下百官的?”
周御心中一凛,当时若不是齐岱羁押百官家眷,局势难以明朗。可话虽如此,周御低声道:“大司马和朕的情分毕竟不同。”
齐岱轻笑:“陛下放心。文韬的名字确实在郑庸的名单上,臣查他应当应分。再者,既然是查,又是牵涉这么多人的科举舞弊,多查一些时日是对此案的负责。文韬无辜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总要查过才能定案。就是大司马来问,臣这里也应付得来。”
周御叹了一口气:“其他也就罢了,只是,千万不可用刑。你知道的,大司马和文韬……”周御没有说下去。
齐岱微笑道:“自然。”
96、96.
蒲辰这几日心绪不佳,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思索如何安排边军一事。文韬那边也是忧心忡忡,吏部接连出了大火和尚书自缢之事,文举的后续安排就被耽搁了下来,司鉴阁已经关押了不少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日,蒲辰起了个大早,望着窗外俨然已是仲春初夏,他想起从前答应开春带文韬来洛阳,如今再不去踏春,这一年的春光又白白辜负了。他索性将烦心事统统抛诸脑后,洛阳城门一开就带着文韬策马而去。文韬在马上辨别了一下方向道:“我们这是要去,少室山?”
蒲辰弯了弯嘴角,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轻声的“嗯”,扬起一鞭将乌青烈马策得飞快。文韬暗自轻笑了一下,几个月前他翻名人游记随口的一句“听说少室山风景不错,少林古刹也颇值得一看”竟被蒲辰记住了。他记得那时他们在武昌蒲辰的书房,蒲辰在做江北边防部署,他则歪在一旁的案台上一边抚着狸猫一边随意翻着一本游记,一整晚他们也没说几句话,包括文韬随口说出这一句的时候他不确定蒲辰听到没有,仿佛无数个他们共度的平凡夜晚,平凡,却又无可替代。
到了少室山脚下,他们将马系在山下,顺着山路蜿蜒而上。此时已近六月,树林苍翠欲滴,遮蔽了隐没山间的古刹,偶有蝉鸣阵阵,像是拉开了夏日的序章。他们上山不过半个时辰,天空忽然Yin云密布下起雨来。初时只是小雨,落在参天的高树之上,并无大碍,可是雨势渐渐大起来,打shi了二人的衣襟。文韬抱怨道:“我就说还是带把伞的好。”
蒲辰理亏,若是他自己,行军打仗冒雨前行是家常便饭了,哪会带什么伞?但是文韬毕竟身上有旧伤,又受不得凉,眼见雨势越来越大,蒲辰当机立断道:“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两人加快脚程,找了半山腰一座无人的庙宇躲了进去。少室山乃佛教圣地,除了古刹少林寺外还有不少寺庙,有些尚有香火有些却渐渐无人打理。这处寺庙建在偏僻之处,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却尚算得干净,案台上还有些香灰。
他们相视一眼,蒲辰道:“先在这里歇一歇,shi衣服脱下来晾干。”说罢蒲辰就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