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大典准时开始。
神武大殿之上,周衍一脸喜气,殿下的百官也都堆着笑意,互相致贺。吉时已到,礼部的仪仗引着新人自殿外缓缓而入。新郎蒲辰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他本就丰神俊朗,在喜服的衬托下也有了几分平时没有的人情味。新娘南平长公主则以扇却面,虽看不清长相,但那通身的贵气自不必说。二人走到殿前,对着周衍行跪拜之礼。
太常主持大典,朗声道:“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周蒲联姻,承谶纬之兆,光大景之兴,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盛仪既备,嘉礼观成。和鸣鸾凤,祥叶螽麟。”
祝词毕,百官皆跪拜,共贺新禧。
周衍起身,一旁的内侍紧步跟上,托盘中是一个黄金镶嵌着白玉玛瑙的酒壶,并三个金杯。周衍一步一步走近蒲辰和南平,亲自将三个金杯斟满,对着蒲辰和南平温和道:“今日是你们的大喜,也是天下的大喜。朕特赐御酒与你们,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南平长在宫中,难免娇惯些,还望大司马多担待。”说罢就让内侍将一杯酒递与蒲辰。
蒲辰刚要接过,忽听南平长公主道:“皇兄,且慢。”南平的脸隐在扇子和流苏之后,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郑定自若,带着一分兄妹之间的亲密语气。百官都知道这南平长公主是天子唯一的一母胞妹,和天子的情谊自不必说。按理,这样的大典之上,新娘本不该开口,但南平长公主毕竟不同,于是百官都屏息凝视,看看这位养在深宫的长公主要说出些什么。
周衍目光一闪,刚要开口,就听南平对着那内侍道:“放下,本宫还没和皇兄说话呢。”
那内侍战战兢兢放下金杯,南平向前一步,一甩手,宽大的袖子掠过托盘,一转眼,她已将放在她面前的那杯酒拿了起来,对周衍道:“皇兄今日不仅是天子,也是南平的长兄。民间嫁女,新娘出门前,总要给父母敬茶。皇兄待南平如父,这杯酒,该由南平先敬皇兄。”
周衍神色不定,却见南平将扇子略略放低了一些,她的眉眼在流苏之后隐隐绰绰。她抬起眼眸,眼波流转,像极了他们的母亲。周衍心中一动,想起他们的母后早逝,先帝对他们又不甚宠爱,在他做太子的那些漫长而黑暗的岁月中,只有南平是他真正的亲人。周衍心中感慨,拿起他面前的一杯酒道:“朕虽贵为天子,却也是你的兄长。我们母后早逝,朕国事繁忙,对你亏欠良多。今日,终于见到你大喜之日,朕心中,高兴得很。”
周衍说到最后几个字,说得百官都有些动容。他和南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将酒赐给蒲辰道:“大司马见笑了。”
蒲辰客气道:“无妨。”说罢,接过金杯也是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一点后移,大典的一项项流程有条不紊地推进,到了申时就是新郎新娘在神武大殿的最后一项大礼,拜天地,拜天子,拜百官,再夫妻对拜,于是礼成,大婚之仪就算结束了。之后周衍会在上阳殿大宴百官。
此刻,一直随侍在蒲辰身边的文韬默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要开始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举事会放在之后的上阳殿大宴。城外蒲辰和周御的人马进入皇宫需要时间,控制住宫内的禁军也需要时间,举事的时间越靠后,他们的准备越充分。如果放在上阳殿大宴,已经将近酉时,百官微醺,就连周衍也会多少放松警惕,最易一击得手。可是蒲辰死活不愿意,他的底线就是和公主的大婚之礼正式完成之前,必须要开始举事。
“一旦仪式完成,她就是我的妻子,无论之后是生是死,她都要葬入蒲氏祖坟。我不愿意。”蒲辰态度强硬,“周衍之妹,永不可嫁进蒲氏,永不可入蒲氏祖坟。”
文韬无法,只好将举事安排在大礼的最后一步。只是这样的一来,对于时间上的把控就格外严苛,他们和代王的配合必须天衣无缝。
“新人拜天地。”太常拖着长长的尾音道。
南平缓缓走到指定的地方,刚要下跪,忽见蒲辰没有动,还站在原地。她忽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大司马,为何不跪?”周衍道。
蒲辰抬起头,直视着周衍,他的眼中忽然现出了几分几年前在朝阳殿兵变那一日的狠绝。他高声道:“我蒲辰,不给暗通北燕的国贼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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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一惊,赶紧使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的内侍,让他去探查蒲辰的兵马有无异动。他面上不露声色,连笑意都没有散去道:“大司马何出此言?”
蒲辰冷笑:“陛下心里有数。三年前武昌之战,哈里勒集结十万北燕主力,他原本是要一举攻下武昌的。而哈里勒能有这样的野心,正是因为他手里有陛下亲手送的焦油。”
殿内的百官本是一片喜气,不料蒲辰当众发难,年迈的太常本该主持着拜天地仪式,此刻茫然地站着,而另一边盛装的南平长公主更是无比尴尬。
周衍见内侍还未回来复命,继续和颜悦色道:“武昌之战已是四年前的事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