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朝阳殿的正门开了,外面已天光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雪已经下了一寸厚了。建康地处江南,即使是隆冬的天气也向来冷得绵软,不想今日却下起了鹅毛大雪,那刺眼的天光中,雪下得又急又密,像是一道帘幕,从那帘幕里,缓缓走近一个人。
是蔡伯。
文韬听到蒲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从他们决定联手的那一天,他们就清楚地知道,蔡伯已经背叛了蒲氏。可是这一天最终到来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一片缟素的立满了百官的朝堂之上,蒲辰还是觉得一阵深深的难过。先是蒲玄之,再是蔡伯,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蒲氏本是开国功臣,朝廷柱石,却要像案上的rou一般一遍遍剖开了给别人看,横着看,竖着看,似乎非要到大家看满意了,才能继续做回朝廷柱石。
蔡伯穿着素服,微微弓着背,身上头上落满了雪。他从蒲辰身边走过,蒲辰一直盯着他,他像是感受到了蒲辰的目光,回望了他一眼。然而这眼神中丝毫没有害怕或是躲闪,反而平静得像一潭水。
“这是何人?”楚王问道。
“回殿下,此乃骠骑大将军府的管家蔡伯。大司马遇刺那一日,蔡伯就在府中,亲眼见到刺客正是蒲辰的贴身亲卫文韬。”蒲玄之道。
“你在蒲氏侍奉大司马多久了?”楚王问道。
“二十年有余。”蔡伯的声音很平静。
楚王朗声道:“既然是侍奉蒲氏的老人了,想必心系大司马的被害,必不会有所偏袒。”
蔡伯微微颔首。
“你是否可以作证,亲眼看到了当日刺杀大司马之人?”楚王道。
“草民可以作证。”
“刺客是谁?”楚王追问。
“正是草民。”
蔡伯一字一顿说完,惊翻了所有在场的百官,他抬起了头,望向了楚王。
楚王、蒲玄之、齐琛显然吃了一惊。蒲玄之赶紧道:“蔡伯,你可想清楚了,昨日,你明明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草民所说都是事实。刺杀大司马的正是草民。”蔡伯声音不大,却说得很清楚。
不仅是齐氏的人,连蒲辰自己也吃了一惊,他和文韬本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也想过蔡伯既然已经和齐氏联手,公开和他们对立是早晚的事。可是蒲辰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对峙的这一刻,蔡伯竟然直接认罪了。
“蔡伯,你在蒲氏兢兢业业数十年,为了大司马想保全少主之心,殿下能够体谅。可是朝堂之上,岂能信口雌黄?”蒲玄之神色已经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后一刻,蔡伯竟然反悔了。
蔡伯道:“草民并未信口雌黄。大司马到建康的那一夜,是草民在大司马就寝之前前给他下了迷药,又是草民在夜间谎称有刺客,趁乱刺死了大司马。大家想一想,大司马戎马一生,夜半有刺客岂会无知无觉?正是因为草民给大司马下了药,又贼喊捉贼,才能在有着重重防御的将军府趁乱杀死大司马。项虎将军抓住的所谓刺客,如何能逃过大司马亲卫的眼线,潜伏进将军府?又如何能在大司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刺杀大司马?大家莫不是忘了,大司马一生遇到刺客十数次,有两次都是刺客在大司马睡梦中企图下手,却反被大司马斩杀!”
本来在场的百官还多有不信,觉得这蔡伯大概是有心包庇少主蒲辰,才会在大殿之上称自己才是刺杀蒲阳的凶手。但是听他所言,当日的细节说的丝毫不差,又想到蒲阳身经百战,岂会随意被外来的刺客所害?若不是将军府内部有内鬼,如何才能这么顺利地刺杀武功一流又极为警觉的蒲阳呢?
“竟有如此的恶奴!”
“蒲氏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
“此人当诛!”
殿上的百官已经议论起来,楚王的眉头却是紧锁。他原本想通过蔡伯定下蒲辰不忠不孝之罪,如今蔡伯当堂翻供,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他赶紧使了一个颜色给齐琛,齐琛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此事事关重大,人证蔡伯当堂翻供,不可不查。不若将嫌犯文韬和蔡伯都押送大理寺,由廷尉细细审问,方才对得起大司马的在天之灵。”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蒲辰身上,继续道,“少将军,为了避嫌疑,少将军还是不要插手此事,安心留在建康,等国丧之后廷尉查出真相,自有定论。”
蒲辰冷哼一声道:“齐相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人带走了?蔡伯在蒲氏侍奉了二十余年,若真是他刺杀了家父,身后必有人指使,何不让他在这大殿之上说清楚?家父灵柩就在此处,蔡伯说出背后之人,也算给百官,给家父一个交代!”
蒲辰走到蔡伯面前,直视着他。他曾以为他已经把这个人看清楚了,不过是个为了美色卖主求荣的奴才,可是刚才蔡伯当庭承认自己才是凶手的时候蒲辰觉得自己又看不懂他了。他盯着蔡伯,一字一顿道:“既是你杀了父亲,你就在这里向我父亲认罪,说出背后之人!”
蔡伯望着蒲辰,心中百感交集。他跟着蒲阳的夫人姜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