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辰微笑了一下,他从没跟文韬说过演戏的事,但他从没怀疑过文韬能够迅速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不过他没想到文韬还能体恤蒲氏的老将,尽管项虎对他出言不敬,他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蒲辰心中一热,对文韬和盘托出:“我在演戏,项虎却被蒙在鼓里。若非如此,也骗不过院里的人。不过,我让唐宇偷偷换过鞭子了,他的伤不会有你的重。”
文韬了然,对上蒲辰的目光:“所以,要开始了是吗?”
烛光中,二人的目光皆是熠熠生辉。
18、18.
广陵学宫,坐落在广陵的白马湖畔,学宫依湖而建,蜿蜒的栈桥通向湖心零落的小岛,岛上皆是学宫内有声望的先生讲学之处。学宫中的士子皆是白衣青带,素色儒巾,往来其间。
清晨,湖上雾气氤氲,一个骑马的男子在湖边下了马,他身材挺拔,穿着深色的软甲,腰上配着长剑,正是代王周御。
周御叫住了一个经过的学宫弟子,深深作了一个揖,说明来意,那弟子指了指着湖心最远的一处小岛。周御极目远眺,见那小岛上隐约建了一个小院,隐没在一片深绿色之中。周御将马系在岸边,信步沿着长长的栈道走向湖心。行至一半的时候,从那岛上的院落中传来一阵琴声,弹的正是百余年前名士嵇康所留的《广陵散》,琴声铮铮有骨,与这肃杀的初冬相得益彰。
周御听着这曲中暗藏的肃穆杀伐之气,驻足欣赏了片刻,直到琴声停止才继续向前。他走到一间古朴的小院门口,院中已经焦黄的芭蕉叶伸出了白墙,他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双髻垂鬟的童子开了门,周御递上了自己的名帖,那童子拿着名帖端端正正地走进院中,周御的目光随之向前,见这小院中矗立着一座竹楼,楼高两层,院中植着几株芭蕉,已长得颇为茂盛,只是时近隆冬,树叶枯黄。
周御正在院中随意察看,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来人一袭白衣,正是不久前在建康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岱。
“代王。”齐岱施礼。
“思钧兄生分了,我既来了广陵学宫,就不要再束缚于这些虚礼了。叫我峻纬便好。”
齐岱微微愣了一下,士子间虽然称字很常见,但周御毕竟出生王室。他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周御坦诚的目光,依言道:“峻纬兄。”
周御哈哈一笑,眼中充满了愉悦:“思钧兄的小院颇有意趣。”他指了指院里的芭蕉道,“若是暮春初夏,多雨之时,雨落芭蕉,配上思钧兄的琴声,定是人间天籁。”
齐岱抚掌道:“峻纬兄得其Jing华。再看我这竹楼,夏日急雨,如瀑布在旁,冬日密雪,如碎玉铮铮,配上这芭蕉,才是真正的琴调和畅。”
周御笑道:“怪不得思钧兄长居于这广陵学宫之内,这神仙般的日子哪里是建康能比得上的。”
齐岱微微一笑算是应和,引周御进了竹楼。二人坐下,齐岱点上了一炉香,又仔细地泡了一壶清茶,周御在茶香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此生从未像此刻一样宁静平和。
“峻纬兄拜访寒舍,必是有要事前来。”齐岱将茶奉给周御。
“无事便不能来吗?”周御接了茶,微笑着看着齐岱。
“峻纬兄常年在庐州接纳流民,日理万机。按照峻纬兄的心性,是不会擅离庐州的。”
周御低头笑了一下:“明明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思钧兄已像是我的老友了。”
齐岱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给周御满上了茶。
良久,周御开口道:“此次前来,是想要思钧兄为我解卦的。上次得了元化公的卦象,一直未得好好解,我想思钧兄得元化公赏识,必能给我解惑。”
齐岱细细看了看周御的神情,道:“峻纬兄倒不像是为了卦象专门来一趟广陵的人,可是有什么事让峻纬兄困扰了?”
“困扰也谈不上,只是最近建康的局势让我颇为挂心……”周御有些迟疑。
“了解了。”齐岱道,“把卦象给我吧。”
齐岱接过了周御的锦囊,拿出了里面元化公给的卦象,只见上面写着:中孚卦,风泽中孚,柔在内而刚得中,吉。
齐岱思索片刻道:“这卦象是大吉,峻纬兄不必忧虑。”
周御皱眉道:“中孚卦,贵就贵在一个‘信’字,诚信待人便可无忧。原本我拿到这个卦时,鉴于自己的身份,想着忠于父皇便无忧虑之事。谁知那次月旦评去了一趟建康,见父皇身体大不如前,大多数的政令直接出自楚王。然楚王理政,名不正而言不顺,若是长此以往,恐有忧患。所以这次特来请教思钧兄,元化公给我‘中孚卦’,这个‘信’字该对谁而言呢?”
齐岱没想到周御问得如此直接,周御此言相当于直接问他周绍驾崩后,谁会登基,周御又该对谁行忠信之道。齐岱只好淡淡道:“峻纬兄知道的,我从不介入建康的朝政。”
“我知道。”周御盯着齐岱,“所以我特地来问思钧兄,我想思钧兄是知道的,我该对谁忠,对谁信呢?”
齐岱沉默了片刻,拨了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