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点点头:“只是说着难听,只是那些无聊修士茶余饭后的笑谈,却没有什么错,更没有对不起旁人,是吗?”
她的唇角勉强扯了扯,做出了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僵硬至极,不算好看。
不愿再与闻云歌说下去,她看到始终趴在床榻之上的曼奴。
一时间,她的视线一阵模糊,画面流淌着,眼前人变成了困在双生藤中险些变做养料的那个面色枯黄的小姑娘。而此时的她,就是那个披荆斩棘而来的拯救者。
她握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心中的无尽迷茫似乎在这一瞬拨云见月,找到了方向。
到了曼奴身边,她顿了顿,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裹在了对方的身上。
曼奴纵然在这山庄待了数十年,又凭着与闻云歌不清不楚的关系,在庄子里也有了一席之地,但在这两人面前,她心知自己不过是个婢子,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
听到两人对话之时,她的脸面紧紧埋在柔软的枕上,只当自己是个死人,连气息都被压至最低。
甚至在听到自家公子那几句伤人心窝的话之时,她也能面不改色,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毕竟,这些事,她早已知晓了。
不论是做炉鼎,还是当棋子,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谁让她这条命,都是公子给的呢。
单薄的外袍被风吹得有些冰凉,修无情道的段清更是没有常人的温度,衣裳裹在身上,直接让曼奴打了两个寒噤。
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被包起来,黑色的秀发与漆黑的衣物融为一体,将她那张如狐妖般的脸衬得更加柔媚,那隐隐露出的几片雪肤,几乎能将人的心勾了去。
她不自觉伸出手指,攥在了胸前叠在一处的衣料上,看了眼段清另只手拿着的剑,不确定地问道:“段姑娘?”
是要杀了她么?
看到自己即将结契的道侣做出这样的事,想来是怒火难抑的吧。
若是这么死了……若是这么死了,不知为何,她竟还有些许不甘心,总觉得,她不该因此而死。
可为了公子而死,应是她的宿命啊!
“曼姐姐,我不怪你。”段清拢了拢她身上的衣裳,遮住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肩头,“你只是与我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找不到离开的路了。”
她似冰雪一般,连偶然擦过肩头的指尖都是冷的,但说出的话却让曼奴眼眶发热。
她说:“我曾想为了一个人去死,是师姐救了我。她说,没有人能决定替别人去死。我从未忘却。
“但今日,你竟要为了我而死。师姐不在,当由我告诉你,你不该、也不能决定为谁而死,你该为自己而活。”
她悄然握住眼前女子的手,比起她多年习剑,略有些粗糙的手不同,那双手柔若凝脂,只想让人不断把玩。
段清自不会有这些旖旎的心思,她只是用另一只手握紧了落穆剑,向她保证道:“曼姐姐,若你我都找不到出路,那便由我去砍、去劈、去生生造出来,而你,只管踏上去就好了。”
曼奴鼻尖酸涩,眼眶中的泪水再忍不住,如断线的玉珠一般滚落,砸在了身前的衣襟上,滴进了两人相握的双手上。
干燥的掌心变得濡shi起来,或干净或凌乱的掌心纹路相贴,水渍像是牵连的丝线,将她们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粘连不休,绞作一团,渗进皮rou之中。
闻云歌脸色这时才难看起来,他眼睁睁看着段清将曼奴送到门边,再忍不住,抬手扣住前者的手腕。
“清儿,你仍不愿信我?”
段清停了脚步,对曼奴说道:“曼姐姐,你先回吧。早些歇息,明日我再去看你。”
目送曼奴的身形消失在回廊,段清才转过身:“我信你。那又如何呢?”
听到她愿意相信自己,闻云歌的手稍稍松了些,试图将她领到桌边坐下,段清却站在原地,不愿随他去。
今日他的确做错了,闻云歌不再坚持,面上重新挂上温柔体贴的笑:“清儿,半月后便要举行结契大典,你还有什么要求,我让他们抓紧去办。”
“我不打算与你结契了。”段清这话没有语调,像是拒绝了一次简单的外出游玩,说出了令闻云歌难以接受的话。
闻云歌的眼底一瞬间涌上暴戾,接着被他竭力压下。他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轻声道:“清儿,我向你保证,我今后绝不会再与旁的女子共处一室。你别再与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在闹。”段清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禁锢中取出,“师姐与我说了许多,我方才都想清楚了,我大抵并没有多爱你。我不想当你的道侣了。”
“清儿,你知晓你在说什么么?”他敛了笑,周身暴涨的气息直接将敞开的门吹得关上,压迫感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
段清并不怕他,镇静地点了点头。
她的佩剑依然开始嗡鸣,将剑穗震得直摆。有些陈旧的红色丝线隐隐发出浅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