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笑道:“如此,便承蒙夫君厚爱了。”
“夫君”二字咬得极重,高晋轩心知她这是在揶揄自己,正要开口,却不知从哪里穿出来一股人流,当下冲散了三人。
花娘眼看着高晋轩和巧儿二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高晋轩有些焦急地在人群中寻着她,眼前全是出来看花灯凑热闹的行人,隐约间仿佛听到巧儿远远地喊着“娘子”,紧接着便被裹挟着带出更远。
在混乱之中,花娘只能尽力保持自己的稳定,等到人流散去,花娘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出极远。
安定下来后,花娘呼唤着巧儿,却根本看不见巧儿的身影。
她手中本提着一盏灯,不知何时被挤掉了,花娘惶惑地看着四周,眼前是一条河流,堤岸边种着排排的柳树,面前是一座凉亭,里面亮着一盏灯,却不见有人。
然而旁边的街道上却是热闹非凡,同这一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娘正觉得不对劲,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
“我们又见面了。”
依旧是如玉般温润的声音,就连吐辞都像是带着韵律,扣进心弦,花娘霎时僵立当场。
她不用回身去看都知道来人是谁,这经年熟悉的声音,这思念了几多日月的声音,这世间也就唯有他韩六郎了。
一时不由得心中也重复了那句: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花娘方才惊觉从前牵肠挂肚的愁绪早已不见,世事弄人,到了现在,心头只剩下那种历经沧桑的疲惫。
如此也好,不动心方不伤心。
韩六见花娘一动不动,索性自己走到她面前,他定定看着花娘,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满是欣喜:“那日一别,在下久寻娘子无果,本以为从此没了缘分,不成想今日灯会得见,在下情急之下使人带了娘子过来,孟浪之处,还望娘子海涵。”
花娘略略侧头避了他的视线,强自镇定道:“不知公子寻奴家做甚?”
韩六看着她侧脸笑道:“娘子初见在下的时候,可是叫在下六郎的。”
花娘无谓道:“不过是奴家认错了人,公子无需挂怀。”
韩六依然看着花娘道:“娘子称在下为公子,想必娘子知道在下的身份?”【注:宋代一般管王公贵族家的年轻小伙叫公子,也可以叫衙内,一般出身的可以叫郎君,完毕~】
花娘心里一咯噔。
在整个汴京城里,要说哪个韩家,那便是三朝宰相韩琦,不过他老人家于前年辞官致仕,膝下六子,长子韩忠彦便是当朝宰相,韩佳彦便是韩家幺子,他的其他几个哥哥们在父兄的荫蔽之下,仕途之路平步青云,只要他考得功名,便是通天的大路随他走了,就算是全凭着祖上的功荫也可逍遥一世。
如此满门尊贵,他韩六郎自然当得一声公子。
也正是这么个人物,成了京中多少女儿家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偏他端端与蟠云楼花魁结了缘分。
从前他是花娘唯一的恩客,那时花娘便公子、六郎地叫惯了,如今已是时过境迁,他仍是京中无人不知的韩家六郎,她却已是这诺大城池中一个小妇人。
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哪一条可以提出来道出口,花娘回头看着他道:“公子通身贵气,奴家便猜你不是哪家的公子便是府里的衙内。”
韩六见她不卑不亢,气度恬然,心里越发欣喜,正要说话,却听花娘又道:“而奴家不过是有夫之妇,与公子身份悬殊,如今在此交谈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你我不如就此别过。”
“你竟……已有婚配?”花娘分明地看见他眼中满是始料未及,一时心头竟莫名有些快意。
六郎啊六郎,原来你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不期而会重欢宴2
花娘心想他一介贵公子,活在云端上的人物,风花雪月皆是见过品过,如今不过是瞧见储秀姣好容貌起了心思,此时她先道明了已婚之身,或许他大多会罢手了。
正要道辞,忽听韩六恍然道:“是了,是了。”
花娘转头看他,只见他正定定地看过来:“无论是初见你还是此时的你,你的眼中总有些不为人道的悲戚,我先前还不明白,眼下是明白了,你在夫家……过得不好吧?”
花娘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心头忽而生出一分被照见心事的委屈,一颗心不由得快跳了几分。
这个男人啊,总是能那么洞见人心,大概便是这样奇异的能力,才能使人沦陷得那样决绝而深沉。
花娘呼了一口气,笑道:“那都过去了。”
韩六近走一步,追问道:“你的夫君待你并不好吧?”
花娘一时莫名有些恼意:“奴家说过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公子不必介怀,公子也不该介怀!”
罢了吧!
所有的一切都已然沧海桑田,我已不是斯人,我亦放下诸般纠葛,你又何苦带着你的柔情似水来咄咄逼人?
“娘子我……”眼见着花娘要走,韩六见无可阻拦,便急急道:“那日你在蟠云楼问过我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