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言说:“善人呐!你当那黑气是怎么来的,根结都在这里呢!”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心胆具颤,老太太听得几乎软了脚,张氏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高敏想得周到,恐有闲言碎语传出去,早早便将无干人等遣开了,姚氏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一时间,房中只余老太太高敏和大房几人。
高复广毕恭毕敬地问道:“还请道长想个法子才行。”
花娘和高敏一人一边扶着老太太站在一旁静观事态,心想不知这老道还有些什么说头。
结果那老道并不回答,而是虚眯着眼向天冥想了半晌,忽地惊“咦”一声,紧接着往老太太这边看来,伸手直指着花娘面作惊讶地问:“不知这位娘子是何许人也?”
这一问,惹得众人纷纷看向她,面上神色皆是惊疑不定。
花娘神态安然地立在原地,她心知老道这话肯定让众人心生疑窦,前阵子府上谣言四起,说是刚进门的这位新媳妇是个寡克之人,高晋轩这个样子与她脱不了干系,方才老道这番话定是让众人对这谣言多信上一分了。
高老太太看了花娘一眼,有些迟疑道:“这是老身那孙媳妇,我那孙儿娶进门的妻子。”
“如此说来,那是万幸!”只听他说完又连连叹道:“福气呀福气!”
高老太太甚是不解:“道长此话怎讲?”
老道说道:“善人有所不知,贫道我观这位娘子面相,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幸而是这娘子一身福气压住了那黑气,否则里头那位哥儿凶多吉少哇。”
花娘听那老道如此一通海吹,心头忍不住想笑,要说福泽深厚,无论是她自己个儿,还是储秀,只怕都沾不上一分半毫。
“这么说,犬子怪疾,道长有法子治?”高复广揪住了老道的话头,当先问了出来。
道长偷瞄了花娘一眼,花娘微不可察地一点头,老道一摆拂尘,说道:“法子自然是有的。”
高复广又道:“如此便有劳道长了。”
正说着呢,一边高敏肃然道:“道长方才所言可真可假,说是有法子救好侄子,若当真治好了,要多少酬劳都使得,若治不好又当如何?”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花娘心道:终于来了个不好骗的了。
老道镇定自若:“这位娘子请放心,道爷我先办事后拿钱,就算当真治不好,道爷分文不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让老道救人了。
这老道哪里知道高晋轩的情况,只是依着花娘指的法子一步一步走罢了,毕竟花娘那里可给了他不少银钱,就算这里捞不着,他这一趟也不亏。
思及此,当下便把那半吊子功夫使了个满满当当,一时在书房外祭起供桌符器,就要开坛作法。
一干人都立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老道环视一周,拂尘一甩高深莫测道:“贫道将要作法与那黑气缠斗,恐伤及善人们,还请回避一二。”
末了又说需要花娘这样的福泽深厚之人坐镇,只要她一人留下云云。
老道说的话众人也是将信将疑,毕竟这种事是捕风捉影的,但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依言离去,花娘深知今日这出好戏便该她来演了。
若是能点醒高晋轩,那便是她时来运转之日,若点不醒高晋轩,今日这戏白演不说,高府中人势必很快会怀疑这道人与她有关系,到时候她便在府中寸步难行。
待众人散去,书房外只余下花娘和老道二人,那道人对着花娘说道:“娘子,道爷我可是照着你的吩咐办事的,里头那位主是好是歹,道爷我一点办法也无了。”
花娘浅浅一笑道:“道长宽心,该怎么做奴家自有定数。”
“如此甚好,你且进去吧,外头道爷我给你拖着。”
“有劳道长了。”
说罢,花娘便进了书房。
这几日高晋轩自闭书房不出,每日都有人来探看他一番,不管谁来他都一概不理。
此时花娘进了书房,于他似乎也不过是这房中多了一人罢了。
花娘找了把靠椅坐下,看着高晋轩,只见他呆呆坐在角落,瞧着形容狼狈,整个人足足瘦了有两圈。
“高晋轩?”
花娘轻轻叫了他一声,他只是抬头木讷地看她一眼,那眼神却是空洞到了极点。
在触及花娘面容的一瞬间,那双眸子仿佛一下子炸出了星火,但是很快便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
花娘知道,高晋轩是将她错认成了储秀。
她心底叹了一声,这才道:“早知如此绊人心,当初何不待她好些?”
然而高晋轩仿若未闻般,只是埋着头自顾自地发呆。
花娘便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你必定是恨我的,恨我占了储秀的身,恨我不是她,恨老天作弄你。”
“但你可知我也是恨的,恨我重活一世却依然做不到潇洒度日,恨我再也不是我,恨我生前所怨再不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