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和蝉儿今早说的那些。”
“……”
花娘很满意巧儿的反应。
其实她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也无法说。
储秀一个良家女儿,最终却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她是如何到的蟠云楼,这件事情,花娘甚至包括馆里的所有人都是清楚的,花娘至今都记得馆里的鸨儿在她面前感叹:“哎哟又是个丧了良心的,这是个亲外甥女儿呢!”
莫管储秀怎样从高家被赶出来,最终将她卖到蟠云楼,将她逼上绝路的可是这位亲舅舅!
何许清梦杳难攀(3)
然而在储秀的记忆里是,关于这件事却是完全空白的一块,就像一条完整的链子断掉了一截,或许在她的心里,这是最不愿意回想的事了吧。
世人往往说,爱情的失却让人肝肠寸断,但总也在承受到最后的时候变得铁石心肠,唯独来自至亲的背叛叫人宁死不信其实,储秀大概便是如此吧。
今日新妇回门,王家这边早有人告知的,因此花娘等人刚到时,便有一群下人候着了。
看着有些斑驳的乌漆大门上,漆金写着“王宅”二字,花娘心头泛出些别样的情绪。
这间宅院本是储家的,在储秀的父亲出事以后,因为将储秀托给了舅家看护,王仁安便借此分得了一部分家产,连带这间宅子也拿了去,如今却改头换面,连带仆使也一应换掉了。
随着引路的院使一路往里走,过了门前廊坊,进了一间宽敞的院落,从当中间的青石路一直往里走,过了一间小门,又是一个更大的院落,左右两边皆是廊庑,边上似乎还有角门通着别的地方,可以瞧见一些丫头仆使来往其间。
花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致,感觉到一种属于储秀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缠枝花石,却是无处不陌生,满眼的回忆,像是揉皱的一张旧纸,细碎地落下一些尘埃,蒙在心头,泛起涩然的味道,仿若隔世,也确是隔世。
这一刻,她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个逝去的魂魄在这个身体里活了过来,与花娘一起立在这一方庭院之中,体会着那一分熟悉的苦涩之感。
等进了中院,便有两个标致的丫头房里迎出来,见了礼便领着往里走。
高晋轩和花娘二人一路默不作声,上了台阶进了主屋,一进门便见到舅娘,十分端正地坐在上首,旁边一个梳了小髻的丫头捧着茶,另一个一样打扮的站在她身后给打扇子,环视一周,却不见舅舅王仁安。
舅娘姓秦,是京外一家磨坊主的女儿,早年托媒人说了舅舅这门亲事。
花娘仔细打量秦氏,见她穿着一件松绿的绣金透地撒花褙子,看着华贵有余但显得太过刻意,像是特意用金银细软堆砌出来的;想起来姚氏也有一件差不多样式的衣裳,同样的松绿,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像是姚氏将衣裳衬得更好看。
“盼了大半天呢,这可回来了,快来我边上坐着罢。”秦氏一见花娘进门就抬手招呼,眉眼带笑的样子倒也显得很是喜气。
这时站在下首的一个婆子忙笑道:“哎哟我的nainai,可是想娘子的紧,这还没见礼呢。”
“见什么样的礼来,虽是外甥女儿,但要我说呢,就似亲女儿般的,又要见什么礼?”
秦氏斜睨一眼那婆子,那婆子只是一应笑答着:“是,是,是。”
一屋子的气氛似乎也热闹起来,这般看着倒果真是一派亲情和睦。
花娘因为储秀的事情,对秦氏并没有什么好感,如今见得这般情景,心底更是冷笑连连,想当初那个歹毒的计策还是她提出来的吧。
只因为王仁安这人十分好赌,虽然跟着储文隽经商也捞了些好处,事后也分了遗财,却到底堵不住他这个无底的漏子,再加上秦氏出身小户,不懂持家之道不说,又是个极爱光鲜的,平日里出入只知挥霍二字,哪里去想过细水长流。
眼下瞧着一切尚还阔绰,只怕也是个壳子撑着了,不然后来也不会下作到做出那样的事来。
“秀丫头还站着呢,快坐过来。”正思量着,又听见秦氏一阵招呼。
边上就有两个小丫头,赶上来笑嘻嘻拉着花娘就要上座,秦氏瞧见笑得直拍手:“就是了,快些去把她拉过来。”
眼见着她们上来拉扯,花娘心里很是不舒坦,心说秦氏到底是小户人家,不知道礼数,这样没有身份的下人怎么可以随便上来拉扯主人,秦氏不但不加劝阻,偏偏还看得高高兴兴。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又是个回门的日子,花娘就算再恼也发作不得,也只得强笑着应付,又得防备丫头们手重扯乱了衣裳,一时竟有些狼狈。
巧儿瞧出不对,也一起混在人堆里,拉扯之间将花娘隔开来。
趁着这个空隙,花娘连忙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又被拉住了,一偏头发现竟然是高晋轩,一时有些发愣,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感觉手上吃力,一个踉跄整个人被拽到了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