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冷垂串串玲珑雪,香送幽幽露簌风。
“婉妹妹这般打扮当真别致得很!”花娘直看了高婉半晌,方才感叹一句。
“呀,婉娘子当真像仙子一样。”
“是呀是呀,我看得都痴了呢。”一旁巧儿蝉儿二人晶亮着眼睛打量着高婉。
“当真好看么,我照了镜子也觉得十分好,便来与你们瞧一瞧。”高婉很有些高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花娘笑道。
“当真当真。”花娘笑着拉了高婉与自己在榻上挨着坐下,笑着说道:“也就婉妹妹才能穿得出这般的风骨来。”
巧儿笑嘻嘻地与二人上了茶水,便拉了金蝉儿去了外间。
“婉妹妹如今这样年轻便出落得这般可人,却不知以后哪家郎君能得了你这个宝贝呢。”待到房里只剩了她二人,花娘凑在高婉耳朵边上促狭道。
高婉听得花娘如此说,当下便搁了茶盅,好奇道:“我又不是个物件儿,怎的还要将我送出去,况且便是送了,为何要送了郎君,不送个娘子呢,若是个娘子不是正好与我一道玩耍?”
“……”
花娘万想不到高婉是这么个反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憋得颊边生出一团红晕来,若不是见高婉一副认认真真求知的模样,她都快以为这小姑子是在逗弄她了。
那高婉是养在府里的独女,平日里孤僻惯了的,左右从无人与她开这些玩笑,又只是十三四的年纪,还是小孩儿般的心性,到底对这男女之事懵懂。
想来她常年独住,身边只有丫头陪着,也无个平辈的玩伴,整日里与书为伴,以针线打发时间,这么一来养出个绝妙的手艺,却也养出些书呆气来。
再说她的母亲张氏,也断断不会与女儿说这样的事,难不成今日她花娘还要给这年轻的小姑子上一堂课?
见花娘神情古怪,半天不说话,高婉又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花娘没奈何,忍着笑想了个答复:“你自然不是物件,但若哪位郎君待你如珠如宝,你自是可送与他的。”
高婉听了若有所思一回,又问一句:“非得送郎君,不能送娘子么?”
“……不能。”
“那送给哥哥如何?”
“不,不可。”花娘差点被呛到。
“为何?”
“你们血脉相近,是一家人。”
“亲人也不可以么?”高婉略微苦恼起来。
“当然不可以。”花娘快绝倒了。
“那我得遇见一个家里以外的郎君,若这郎君待我如珠如宝了,才可以的?”高婉思索着组织语言。
“……大概是吧。”
“那还是罢了,我就在家里待着吧。”
“为什么?”花娘见高婉一副下了决心的模样,心头一凉,不会吧,这小姑子万一当真不嫁人了,小娘还不得找她问罪?
“嫂嫂我与你算一算,这家里头的人不作数,又要找家外头的人,然而我又不能时常出门的,本就不容易见着个郎君,却又要在这里头恰恰遇到个能待我如珠如宝的,那还不如大海捞针来得爽快,我反到不稀罕这样的郎君了,好没意思。”高婉嘟囔着埋怨了一通,花娘听了半晌无语,心头诡异地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咳,这也有缘分二字,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你万不可有这般心思,指不定哪一日你那如意的郎君就被你遇见了呢。”花娘抿了口茶润嗓子,作了最后的努力,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这不合格的启蒙课,就让小姑子孤独终老。
“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的。”高婉思索一晌,方才认认真真地道:“果然还是嫂嫂思虑得周全些。”
眼见高婉似乎转了念头,花娘不由松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己今日一席话改造了高婉一辈子的爱情观,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看见高婉蹙了眉似又要问话,花娘恐她又要改主意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立时转移话题,“婉妹妹今儿来做什么的?”
“正说呢,我差点忘了,今儿早上我听见你这院里头似乎动静挺大,我估摸着又是那位小嫂子在闹了,当时不便过来,这不,午饭刚用过就来嫂嫂这儿来瞧瞧。”高婉笑着说了,又似想起一事来:“才刚走到门口,听见嫂嫂的女儿论,当真有趣的紧,好个碧玉枕,却不知嫂嫂从哪里知道的典故?”
“那自然是……”花娘一时语塞,心头有个明晰的答案,是那隔了一生一世的虚妄身影,却有如实质的利器阻在喉头,叫她无从说起。
曾有那么一个人,言笑晏晏,温润如玉般倜傥,闲闲地躺在她的贵妃榻上说了这么个典故,逗得这汴京蟠云楼的魁首娘子展颜一笑。
女儿膝头碧玉枕,当真是他留给自己的记忆太深刻了么,明明已经隔了生死那么远,偏还能脱口而出当初叫她心动的玩笑。
“是什么?”高婉又问了一句,她很不明白为何今日这花娘老是要走神的。
“自然,自然是一本书上面看来的了。”花娘见拗不过去,便随口扯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