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低头双手撑住膝盖不住的喘息,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医院旁边的花圃,花圃另一边是间医院附设的小教堂,里面传出儿童唱诗班的歌声。
一想到英格丽,季隽言立刻焦急的追问艾莉西亚,「英格丽呢?她注射过疫苗了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疫病?我染上了疫病?难道上帝真的听到了我的乞求,真的把我的命换给了死神?那……英格丽呢?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艾莉西亚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故意不上前去搀扶,希望他走不动,然后乖乖跟她回病房休息。
艾莉西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季隽言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消毒室,玻璃门也随即在他身后自动关闭。
他用手敲了敲玻璃门,要里面的人开门让他进消毒区换隔离衣,他要亲自进去了解英格丽的病情现在状况如何。
季隽言不是笨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对艾莉西亚感到万分歉疚,尴尬的说:「她是隔离病房里的病患,红十字会的义工,叫作英格丽。」
艾莉西亚整个人都呆住了,季隽言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因为看到她而开心,反而是向她追问别的女人的病况,就算是关心疫病也未免关心得太过头了,身为女人的敏锐度让她不能忽视季隽言异常的反应。
但季隽言依然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拖着脚步走到英格丽身边,当他透过隔离病房外的玻璃窗看到英格丽仍躺在透明围幕里安详的沉睡着,心头充满了喜悦与感激。圣母玛丽亚听到他的祈祷了,英格丽还活着,她得救了!
艾莉西亚板起面孔,语气充满敌意地道:「喔,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只知道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经接种过疫苗了。」
他在圣母像前面跪了下来,双手交握,眼睛望着圣母怀抱着刚出生的耶稣基督一脸的慈祥,他彷佛看到了正在难民营抱着孩子哄他们睡觉的英格丽,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默默的走进教堂里,停在十字架前面,抬头望着圣母像,心下感到一阵诧异──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就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英格丽所信仰的天主教堂里,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的存在吗?既然英格丽的天主引导他来到这里,那么天主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能听到他所说的话。
季隽言一脸的愧疚,转身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了解情况,等我出来以后再向你解释好吗?」
「不要起来,你需要休息,你也感染上了疫病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注射过疫苗,而且你是在发病十二小时内就接种疫苗,所以只要熬过了药剂的副作用,很快就能痊愈了。」艾莉西亚柔声的解释,一面帮他把滑落的棉被盖好。
他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距离英格丽发病已经过了六十一个小时,但仍未脱离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
不顾练习吟唱诗歌的唱诗班儿童们注视的眼光,季隽言哭倒在圣母像前冷硬的石板上,渐渐丧失了意识……
「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艾莉西亚早已哭肿双眼,欣喜的握住季隽言的双手。她获知他得救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要求立刻前来肯亚迎接他回去,原本只是单纯的护送疫苗来给疫病患者,却没想到连季隽言也感染上疫病了。
她悲愤的紧握双拳,站在隔离病房的玻璃窗前看着季隽言跟医师讨论病历资料,眼睛忽然有点酸酸涩涩的,有种想掉泪的冲动,完全没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看在眼里。
他从心底深处发出最诚挚的恳求──主啊,圣母玛丽亚,请聆听我的乞求!我是个自私又不信主的人,可是我爱的女人她却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她不像我那么的无可救药,可是邪恶的死神偏偏找上了她。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相信你们的存在与力量,我恳求你们拯救她的性命,不要那么早让她到天国去,这世界需要她,她是人间的天使,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请拿我这个自私的灵魂去跟死神交换,让她纯洁无暇的灵魂继续留在世间,就算要我下地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活下去……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难道其他医生都不可靠,需要你事必躬亲的参与每一件事吗?」艾莉西亚终于按捺不住怒火抱怨道。
季隽言挣扎着要下床,坚持要去巡视病患注射过疫苗后的情况,艾莉西亚当然知道他想去看那个叫作英格丽的女人,执意要他躺下来休息,可是季隽言却不理会她,脚步不稳的径自往隔离病房走去。
一听到「上帝」两个字,季隽言涣散的神志立刻变得清醒,他脑海里还存留着跟上帝祷告的最后印象,他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却被艾莉西亚阻止。
强忍住心中的疑惑与不快,她神色僵硬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亲爱的,你听得到我吗?你已经昏睡好久了,不要吓我……」朦胧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在他耳边不停呼唤,季隽言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像被凭空抽离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