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昂起头,向远处还支着飘扬的可汗旗帜望去,想着匈奴的可汗大约就在那旗帜下观这场一面倒的屠杀,就略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沾了血气的肆意笑容。
他的面容被甲盔所覆,伊稚邪根本无法见他这带着嘲讽意味的笑,但却生出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遥遥撞上了汉军主帅的视线。
那视线太冷,伊稚邪陡然生出了被刀刃刮身的寒意,如同在草原上被狼群头狼锁定,本能发出疯狂的警告,让他在追猎者接近前逃离。
但他好歹也是这片草原的霸者,不愿相信自己这段时间Jing养勇士还是无法在疲倦的汉军面前无一战之力,便强撑着无视笼罩心脏的恐惧,几近嘶吼地命令麾下勇士不许退,继续与汉军正面相接。
因为一旦骑射手乱了阵型开始逃离,那么他们就会成为等待着被收割生命的可怜羊羔。
只有正面迎击有可能对汉军造成尽可能多的杀伤。
可是并非人人都能如他一样在死亡Yin影的压迫下维持冷静的。
当周身相熟的朋友亲人一个个惨叫着落马,脆弱的心防被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匈奴骑兵的溃逃还是开始了。
他们争相想要逃向远离汉军的方向,甚至互相之间都起了冲突,混乱越演越烈,伊稚邪终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所率的主力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败局。
而且他再不趁着战局未结束带仅剩的手下逃,便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怀着等待一日东山再起的希冀,伊稚邪狠狠咬牙,放弃了再指挥作战。
他手握成拳,将予他痛苦的霍去病身影拓印于眼眸深处,便拽着马缰绳命令着手下人向北撤离。
霍去病望见了他逃离的身影,没有着急率人追赶。
他如今是一军的统帅,不能不管不顾战局去行追击之事,因而只是记下了伊稚邪逃窜的方向,便重杀入场中。
这场战役开始于正午悬阳头顶的时分,直到斜阳残落只余余晖时才告终结。
路博德主要负责的是后备军粮配置,只杀了几轮便退下来了,因此还有Jing力能够带人打着火把清扫战局。
当然,主要也是这场胜仗过于激动他肺腑,才让他的心情压过了身体的疲倦。
至天光重现,最后统计的结果也出来了,汉军这次正面交战是以一万人的代价斩获了匈奴七万人,俘虏中身份贵重者还没有细论,战绩实在喜人。
可以说是将匈奴的主力剿灭了绝大多数了,虽然伊稚邪逃了,也顶多只带走了千人,难以对大汉再构成威胁。
他难以抑制喜悦,直接执着写有数据的书简冲进了霍去病休息的营帐,想要向他汇报情况。
霍去病在战局结束后就回了营帐歇息,路博德来的时候,他刚洗漱完。
于是他就一边听着路博德汇报战损斩获情况,一边将衣衫穿好:“损失了一万人?”
年轻的将军觉着这数字实在多了些,双方战力相当,他还没吃过这种亏。
即便比起七万人的斩获来说,一万人的损失完全是可接受的,可他还是拧着眉道:“伊稚邪支撑的时间比我想象得久,头一次领兵正面交战,果然这种战役不是我擅长的吗。”
路博德刚想要笑着让霍去病不要再谦辞说这样的话,就发现霍去病已在一边说一边穿戴期间,将一身盔甲都穿好了。
连头盔都已经托夹于手臂预备戴上,像是还要来一场战役。
可明明战役已经结束了啊。
“我要与副将带一万人去追逐伊稚邪。大军暂时在此休养,需劳路将军你照看了。”霍去病平淡地道。
路博德呆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那伊稚邪昨日就往荒漠更深处逃去了,将军如何能在今日追上,还是不要再行险,就此班师吧。”
“我看见他是率人马往东北方向去了。大约是还抱着重造霸业的梦想,连带粮车、牛羊之类的辎重都未落下,想来也无法逃得太快。”
霍去病将头盔正正戴上:“路将军无需担心我,正面交战我许是不擅长,但是纵深追击我可太擅长了。”
他说着语气忽地温和了不少:“而且我答允了陛下要将贼首带到他面前,也与妻子约定要抓了匈奴于高山祭天地。伊稚邪如今逃窜的方向正合我心意,自然是要追上的。”
发觉霍去病心意已定,路博德没有再行劝说,只得道:“那将军稍待,我这就去安排粮草供应。”
“不必了,我不需粮道支援,那样于追击匈奴速度不利,一万人各带些干粮就够了。他们也不是头一次随我纵深追击了,昨日我让副将通知了,现下应该都已准备好了。”
霍去病的话音刚落,李敢就已经在帐外问了:“去病,预备出发了。”
路博德便只能看着这还不及加冠的小将军拍拍自己的肩,飒然走出了营帐。
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追了出去,却只见霍去病已跨上马远去。
曾追随冠军侯远征河西的一万骑兵跟随他身后,将要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