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随时间发展,墨家内部已经不按从前那一套行事了,自己不但白忙活一场,还难以说服宗泽继续改进马具。
“没有错处!”宗泽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但是声音的颤颤还是透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于他于墨家而言,这卷竹简的价值都要远胜过曹盈曾许诺的百金。
从前口耳相传的条例存在的许多矛盾点都在竹简书写内容中得到了解答,直让他觉得茅塞顿开,恨不得立刻就捧着竹简去与其余墨家子弟宣讲。
不过他仍然记着曹盈试图说服自己所求的是什么事。
按理说,曹盈将这总结了许多墨家道理的竹简交给自己是天大的恩情。
可是即便按照书简中所说的“非攻”乃是否决侵略性的战争,征匈奴是抵御外敌,保护百姓,但又怎么能证明自己研发马具后,这种装备在之后不会被应用在侵略性质的战争中?
如果自己明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存在还制造马具,虽然明面上是没有违逆墨家的学说,但是心里头还是过不去那一关的。
沉默许久,他没有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将这种对未来的猜疑讲了出来,希望曹盈能给自己一个保证,他所研发出的马具并不会被应用在侵略性战争中。
即便曹盈的承诺完全无用,至少让他心中有些底气。
宗泽的意思,曹盈当然明白。
但她抿着唇考虑了一会儿还是道:“这件事我保证不了,因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根本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这让宗泽的心又重重坠了下去,一面是曹盈施以的恩情,一面又是他不愿违逆的心意,他两相为难。
“这有什么好让纠结的?”
霍去病听那些繁复的墨家说辞听不大进去,可是听了宗泽的忧虑只觉得可笑:“你墨家难道就全是些逆来顺受,遇敌也不知反抗的门人?”
“自然不是。”宗泽沉下脸来,就着方才曹盈所书写的文字道:“我墨家虽然主张不许杀人,但是我们的宗旨向来就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除害并不算在杀人之列。”
他念起自己瘦弱得甚至怕不如眼前的小少年有力,看起来就没有能够除害的本事,怕被霍去病借此攻讦墨家只是说说便罢。
因此宗泽赶紧补充道:“我是兴利那一派的,以手艺制些利于各项生活活动的匠派,但是我墨家内部自然也有除害的侠派。”
只是这些年律法渐完善严明,已经不许民间滥用私刑来处置人了。
墨家的侠派虽然在民间仍能拥有极大的名望,但是一旦被官吏逮住,便是要以杀人罪、伤人罪论处的。
可不管杀伤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话宗泽知道,但是他自然不会主动露了短处,只将自己的话圆上就是了。
可霍去病问先前那句话的意思,本来也就不是为了问出墨家中的匠、侠二派。
“好,你是手艺人,那我且问问你,如果你行于巷道,忽见恶徒欺凌一孩童几乎致死,周遭无人,你所有的只你随身所携的工具匣,你是否会上前制止恶行?”
“自然,我墨家最崇是义,路见这样的不平事,即便我没有缚鸡之力也要上前搏一搏!”宗泽答得义正言辞,一看就可知是出自他内心的想法。
“既然你想要阻止,你要如何做?”
如何做?宗泽稍稍一愣。
无他人的巷道情况又危急,没法向旁人求救,他这样的瘦弱体型想要靠惊吓自然是惊不走恶徒的,那么能做的便只能借工具匣来与那恶徒搏一搏了不是?
“自然是尝试以工具匣将恶徒砸晕过去。”
霍去病获得了满意的答案,又道:“好,那你也知凭你自己的工具匣是可以制住人的,那如果是人得了你那工具欲做恶行,你是不是也该想这匣子不该存在?”
宗泽几乎被霍去病绕晕过去,曹盈却听懂了霍去病的意思:“霍哥哥的意思是,工具不分善恶。只要工具有利于当时,就有存在的价值。会不会有人借工具行恶,根本不该你这制作者忧虑的。”
“没错。”霍去病肯定了曹盈的说法,又举了个例子道:“农夫借镰刀收割麦谷,土匪借镰刀收割性命,那镰刀是否就根本不该被制作出来?”
“但利器的研制确也让世上因利器而死伤者增了不少... ...”宗泽再开口反驳时,语气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确定。
“确实,但如果没有利器,这些人许是就会被恶人用道路旁搬的石头砸死。反正要杀一个人的方法多得很,你那匣子可以杀人,路旁随处可见的石头也可以。就像你说的,墨家内部有行侠一派,他们除恶所依凭的难道就不是可害人的利器了?”
见宗泽已经露出极端动摇的神情,曹盈又配合着霍去病道:“至少我的舅舅,当今的陛下利用骑兵是想要将肆虐大汉边境的匈奴人驱走,让他们知晓我们大汉不是软弱可欺的。我们的汉军每每出征也是秉持大义,不是以强凛弱,你总该知道的吧。”
宗泽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