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她再一次说道。
她走进书房,但没有马上关灯。她停留了一会儿,将书放回书架上,重新摆好一只花瓶。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虽然她知道他正在看着她,等着。整整过了一分钟后,她才听见他转身走回走廊尽头的房间。
很好。等他走了之后,她才关灯,回到自己的床上。
躺回床上后,云娜开始跟自己对话。
他在说谎,别相信他。又高又迷人,才怪。他只是随口说了些甜言蜜语。
她的个性一点也不浪漫。她很清楚自己的长脸和凸出的鼻梁,虽然这对戴眼镜很方便,可是对增加女人味一点帮助也没有。她老早就对覆满全身的雀斑放弃了,也没有傲人的胸部,tun部更是大得不协调。还有她的身高,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平庸,毫无指望。看着她,男人绝不可能会想要——她躺在床上瞪着黑暗,身上愈来愈热。想要什么?
吻她,他已经吻了她。天啊,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可不可能是她会错意了?或许那并不是吻。或许她的嘴哪里脏了?他觉得她缺氧?他想藉由感觉她的嘴唇来弄清楚一些字的发音?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足以解释崔先生那样地碰触她,将他的嘴——他的胡子——贴在她的嘴上?
她整夜无法成眠,一直想着崔先生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以及他的真诚度有多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会这么做吗?她又希望他做吗?
躺在床上,她再度害怕起来——严格来说,她几乎一直生活在害怕之中。唯一让云娜感到完全安全的地方,就是楼下的工作室,在那里她可以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工作到浑然忘我。然而没关系,到了明天,就和昨天甚至之前的日子一样,她可以藉由努力工作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坚守规则,专注在该做的事情上;同时平息一些忧虑,例如她做了什么让他做出那样的举动?到了明天,他会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事吗?她自己会吗?他是在嘲弄她吗?
他在生她的气吗?她本来可以把话说得更好……
如果崔先生,或是其他任何人,做了以下的事——漠视她、生她的气,或是嘲弄她——
她都觉得自己有责任。她或许会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来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因此遭受这样的待遇。仿佛这样一来,下一次她就可以有不同的表现,以逃过生命的残酷。
她常常自责——总是为了无法控制的事情而苦恼,然而她就是停不下来,多么典型的老处女。这已经成了习惯。打从小时候起,她就有一种迷信:如果她够乖、够聪明、够深思熟虑,她就能想出正确该做的事,而人生就能平顺一些。
一个长相如她、思想方式如她的女人,玩不起风花雪月。所以,云娜十分实际,富有责任感,并努力工作。
她彻夜无眠,想着崔先生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以及他是否认真。这可能是什么意义?他会再做吗?她又想要他再做吗?
第五章
明克伸了个懒腰。他香甜地在一床羽毛被里过了一夜,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床帘的影子。一道光线从缝隙间投射进来。这房间比平常的好很多,然而起床时的阳光还是一样。每天的同一个时刻,黎明时分,不管他身在何处,阳光总会找到他、并将他唤醒。
他的双腿从一高高的床沿荡下来,然后得跨过魔力才能走到窗口。他推开遮阳板,阳光流泄进来。清晨的lun敦如往常一样的安静,几乎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远处传来了狗叫声,那动物显然比魔力勤奋许多。附近一辆板车驶过鹅卵石路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明克双手撑着窗台,往外探头。
包小姐的后院因露水而shi润,相当漂亮。邻居的屋子也一样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他最喜欢一天中的这段时光——仿佛独自拥有整个世界。生命循着轨道进行,条理分明。
当然他很清楚一个小时之后,他的感觉或许就会改变。大部分的日子通常都是支离破碎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可是他也明白,如果他能活着看见明早的太阳,新的清晨就好像礼物一样。一日的噪音还未开始,他的脑袋仍然清明。
魔力跑过来撞明克的腿。明克的指节拂过他的胡子,狗儿也搔起痒来。在弥顿修剪过后,胡子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不过还不差。包小姐显然希望他全部剃掉,然而这样做并不会替他多赚一分钱,也不会让他过更好的生活,所以它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喜欢它——他甚至不确定少了它之后,他是否还认得自己。他蓄胡子已经有好多年了。
而且剃掉胡子跟成为一位绅士毫无关系,这是一定的。可恶,就连威尔斯王子也留胡子啊,包小姐可不会想要他剃掉。
站在窗前替魔力搔痒,他突然想到:她要他剃掉胡子是为了她自己。
他想不出为什么,不过他笑了出来。她还是没能让他剃掉,不过这不是很有趣吗?
走廊的另一头,云娜动了一下,醒了,意识和对这一天的忧虑同时进入心中。甚至在睁开眼睛之前,她已经开始思考要做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