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云娜转身,飘上通往卧室的主楼梯。要是他连胡子都剃掉了,她也不会感到惊讶。他很讲理。
明天早上,她会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想像着吃早餐的时候向他道早安(他的脸已经刮干净了),若无其事地邀他到工作室去——等你吃完早餐,到走廊右手边最后那扇门找我。
她躺在床上,可是一点也睡不着。她打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反而听着水声,以及水管因为水停了而发出的声音。她靠在枕头上,听见哗啦一声的时候微微弹起。“哎呀,好烫!”崔先生进入一缸水中。她躺在那里,听着他庞大的身躯洗澡时所发出的声响。
她又想起他裸露的胸膛,这份记忆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胸毛,他们在浴室中争论的时候,她又再次看见,那让她浑身一抖。她曾偷偷打量:一片浓黑的毛发,覆盖在他双臂交插时隆起的胸肌上,往中央集中在两片胸肌的交接处(当他伸展双臂时,就朝两侧扩散开来),然后行成一道浓密的黑线,往下延伸,一直到他的生殖器。
云娜吓了一跳。老天!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一直避免在心中说出男人的那个部位,就算是名学生也让她感到不自在;这一点也不合理。然而,如果崔先生用上某个字眼,她一定立刻就知道他所指为何。他所用的字眼或许会比较平易近人,一个有趣的名称。男人对他们的那个部位感兴趣吗?它显然不是雕像上最重要的部位;她总是找理由不去看它。它会改变,会变大。她在一本书中读到这个惊人的知识。这是最不好也最可怕的部分——在她想到男人的那个部位也长着毛发之前。噢,某种在毛发之间变大的东西,真是恶心。
不,不,她不能再想着它了。够了。她一定得想点别的。
胡子。从走廊那儿传来了啪啪的水声。崔先生洗干净了,真正的干净——剃掉他嘴唇上那片乱糟糟的毛。很好。带着心中的满足,以及走廊尾端传来的水花声,她打起盹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床头的阅读灯仍然亮着,整栋屋子静悄悄的。
也不是那么静;她用手臂支起身体,听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有人在夜里走动。云娜整个人坐起来,思索着。声音似乎来自她父亲书房的方向。
她跳下床,穿上褪了色的蓝色睡袍。她迅速走进走廊,一只手拉出粗大的发辫,另一只手将滑下鼻梁的眼镜往上推。
走廊底端通往书房的门微开,灯亮着。她朝它走过去,仍然听见有人在走动。一定是崔先生,她有些不悦地想道。可是等她将门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个陌生人,半背对着她,正拿着她父亲装白兰地酒的水晶酒瓶对着灯光看。
屋里的壁灯照得瓶子里的酒ye投射出琥珀色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和衬衫上。金色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像个幽灵。这个闯入者是一个英俊而优雅的小偷,他姿态高雅、打扮得体,而且从容不迫。他的衬衫下摆露在外面,袖子往上卷起。他穿了背心,但是扣子并没有扣上。他实在不像个小偷,反而比较像是鬼魂,一个来自Yin曹地府的她父亲的老朋友。
应该是崔先生,不然还会有谁?一定是他。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和她的新学生似乎不像,但又有一些相似:同样和夜一样黑的头发,只是目前往后梳得整整齐齐。崔先生有这么高、肩膀有这么方正、身材有这么挺拔吗?他的衣服很简单,但是质料很好。他的白衬衫熨烫平整,领子的部分敞开,背心——
她蹙眉。他的背心有种奇怪的熟悉感,长裤也是。他就站在她父亲的书桌旁。
他好像意识到她的存在,转过身来,并放下酒瓶。他们对视着,他的表情变了,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和深深的酒窝,就在一排白皙的牙齿上面、修剪整齐的胡须上方。云娜沉浸在他亲切的笑意里,就像路上的小动物因马车灯的照耀而傻住了。天啊,这个男人真好看。一种惊人的英俊,足以融化女人的理智;优雅而有修养,还有许多的自信。
不可能是崔先生,虽然他长得的确不错,也充满了男子气概,可是——
他摊开双臂,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掌心朝上,说道:“泥觉得怎样?”
当他缓缓转个圈让她检视时,云娜差点儿昏倒。确实就是他。“崔——崔先生,”她的口气像个问句,要寻求肯定。“我——呃——啊——你——”她结巴起来。
即使正盯着他瞧,她仍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男人。只说他洗得很干净,真是太保守了。
“我看起来怎样?”他问。
“我不敢相信。”他的胡子,有人仔细帮它修剪过了,而且费了很大的功夫想让它伏贴,即使并不那么成功。
“恶魔一般?”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大笑出来。他喜欢这个字,这是一定的,因为他常常说它。“我看起来就像个该死的贵族,不是吗?”
云娜清了清喉咙。是的。这儿还有另一个让人不快的事实:这个穿着她父亲的旧长裤、衬衫和背心的捕鼠人三更半夜在她的屋里游荡,想偷点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