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普家的灶火一天到晚都是熊熊燃烧着的,十几口大锅里煮着牛,香喷喷的弥漫了整条街。院子里的大瓷缸里,是装得满满的米酒。天亮装满,天黑前就被喝干了。天亮时,又装满,然后又被喝干。
酒缸旁摆的是香喷喷的牛,谁愿吃谁吃,谁愿喝谁喝。任何人都可以前来灌个酩酊大醉。城东顾家的儿子小顾子醉死在了大街上,肚皮鼓鼓的,渗出的汁ye连苍蝇都醉死了一片。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阿迷城里始终洋溢着一种过年的氛围。
来送礼的土司中,者龙山最惹万氏嫫注目。者龙山是代哥哥者龙云前来的。者龙云因身体羸弱多病,不宜远途,所以就派者龙山来了。者龙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头戴着礼帽,腰间佩着一把长长的剑,削瘦的身体被包裹在一袭青色绸缎做成的斗蓬里。者龙山送来一百匹马,一百头猪,二百只羊。送来的珠宝中,以女人的首饰为多,望着满盒的首饰,万氏嫫心中浮现出的是那双大胆的眼睛,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普艾古诺对者龙山一如既往地重视,与夫人一起领着者龙山游了阿迷的“七泉”、“八景”。这七泉是:灵泉、鳌泉、古灵泉、百岁泉、冰泉、温泉、玉杯泉。八景为:龙游南洞,鱼跃北口,晚日照山,晓月坠岭,温塘浴,冰泉夏灌,火井烟光,禄丰积雪。者龙山一一游过,赞叹不已。在鳌泉,者龙山两只漆黑的、滴溜溜转的眼睛望着普艾古诺,问道:“这泉名为鳌,却实无鳌,不知是鳌游走了,还是升天了?”想不到蛮横无理、不学无术的者龙山还会一些幽默,这话问得连万氏嫫都笑起来了。者龙山自负地笑着,等待着普艾古诺的回答。
普艾古诺便拉着者龙山来到池子西面,弯了身体,侧着头,向水面上看,说道:“你看,那水面上有一只鳌头,在水面上摇动,看见了没有?”者龙山也侧了头照着普艾古诺的样子看去,发现果然很像鳌头,说道:“看见了,看见了,这果然奇绝。”
普艾古诺说:“这泉底下共有三股水,齐喷出来,形成一朵浪花,这花的形状就极像鳌头,所以名为鳌泉了。”普艾古诺的话音未落,忽听站在身后的夫人万氏嫫“哎哟”了一声,转身望去,夫人的左臂上赫然插着一把细箭。箭是山里的松木削制的,幸亏没什么力量,但血已经流出来了。
“乌gui王八蛋。”普艾古诺骂了一句粗话,迅速护在夫人的前面。者龙山此刻也已将剑拔了出来,紧张地张望着四周。浓密的松树林一片静谧,没有风声,没有涛声,似乎全都睡着了,或者是死了。这里的松树因为泉水的缘故,长得特别好,坚硬的松毛像短促的铜刺,绿油油的,松树林就像高深莫测的大佛,藏着诡秘、森和未知。
普艾古诺这才发现,他带来的兵丁也一下子全都不见了。不难猜测,他们一定是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去了。
这时又有几只箭从树林中出来。“我挡着,你们撤。”者龙山短促地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批紧跟着一批的击,的确令普艾古诺心慌了。普艾古诺点点头,搀着万氏嫫往后门跑去。
短促的松木箭一如既往地飞来,者龙山的脚下,散落着一片被宝剑砍断的木屑。者龙山的手砍酸了,嘴里呼呼喘着粗气。“狗杂种,有胆量的出来和老子比,缩头当乌gui干啥嘛。”者龙山叫骂着,扭头望望身后,身后一片空旷,一条小石路通往前门。者龙山边骂边挡,边挡边退。也许明白了者龙山的意图,松树林里面的箭更加猛烈地出来,一支接着一支,带着呼啸的声音。这种箭飞翔时,似乎还带有一种金黄的尾光。者龙山举过牛的胳膊实在太酸了,剑慢了下来。一个疏忽,一支木箭扎在了大腿上。幸好这时普艾古诺转了回来,否则难以保证力大无穷的者龙山不会变成刺猬。普土司重新带来的兵丁向松树林发起还击。松树林立即悄无声息了,就好象这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普艾古诺气愤地骂了一句连公牛听了都会妒忌的创造语言。
因为有伤,者龙山没有立即回玉弄山,而是暂住在了普府。他住的地方面对着花园,一打门便能看到那棵千年以上的老榕树。这棵美丽的榕树,树叶浓密,透着亮得晃人眼睛的绿色,树荫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圆形。房间里的布置很朴素,一张宽宽的木板。上铺着一张棕树皮织成的垫子,这种垫子既软和又防chao。被子是丝绸的,大红的颜色,给人一种喜庆感。窗前摆放着一张无腿的柜子,柜子上是松油灯和一个摆满了丰富食品和水果的盘子。别具匠心的是,窗台的一个瓦灌里,插着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使整个空间充满盎然的生机。很明显,这是女主人布置的,她是一个爱美的人。
这天吃过午饭,者龙山拖着伤腿来到花园里。花是云南最常见的一种植物,对打架感兴趣的者龙山几乎对此没有什么概念。而如今,花却在他心中有了很深的触动。花是天神送给人类多好的礼物呀,它们美丽端庄,散发着香气,平衡着人们心中的贪欲和疯狂。它让人从焦虑归复沉静,从暗感受光明,从无助汲取力量,从丑恶享受美好。
在者龙山记忆的菜肴中,花也是最为多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