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她都觉得格外漫长,远比从青州回京城还要难熬。
熟悉的钦乾殿,坐着的已然不是数月前的那个帝王。
在她的想象中,王座上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何等意气风发,可她没想到的是,懿宗的眉眼里都尽是疲惫,在见到景昭侯的那一刻,眼里迸发出喜悦的光亮。
他亲自屈身,将跪在地上行礼的景昭侯扶起,嘴角已经掩盖不住笑意:“侯爷,你终于来了。”
孟闻缇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是他亲手将成宗从皇位上拉下来,却又偏偏留他性命,遭万人唾弃,可他不为荣光不为权势,心中盛下的东西恐怕是她与成宗都难以想象的。
或许,大瑜若太平,他也不愿背负谋权篡位的罪名。
她以为她会恨他,可真正见到懿宗这一刻,她心中却是怜悯。
生而为人,都有不得已。
大瑜表面看起来是太平盛象,可早已内忧外患,懿宗在责任与忠孝之间,不得不做出选择。
懿宗目光转向她与孟闻练,不住点头赞许:“好,好!怀宁与阿练,真好。我该庆幸,这段时间你们都不在京城。”
他自称“我”,而非“朕”。
不必真正的兵刃相向,不必为了愚忠撕破脸面,全了彼此的尊严。
孟闻缇听出了懿宗的言外之意,浅笑福礼;“舅舅言重了。”
懿宗的双眼有些shi润:“皇姐也安好?”
“都安好。”景昭侯抱拳回答。
之后景昭侯和懿宗的密谈,她与孟闻练在一侧听着多有不便,只能移步偏殿。
孟闻练看起来依旧不安,他拽着她的衣袖,小声嗫嚅:“阿姐,陛下是不是和父亲在说安王之事……”
她连忙捂住孟闻练的嘴“嘘”道:“没有凭据的话,别乱说。”
懿宗称帝,也算是众望所归,他确实留了安王性命,准了莫大的恩赐,可自小就金尊玉贵的安王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整日喊着要以死来祭懿宗的皇位,好让他坐得长久坐得踏实。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传到懿宗耳朵里,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加多人手,愈发看紧了安王,生怕他真寻了机会抹了脖子。
孟闻缇知道,懿宗不会让安王死的,一方面是顾及兄弟情谊,一方面是防止天下人垢话他弑兄杀弟。
可安王日日闹得府邸里鸡飞狗跳也不是办法,原想着太后能劝上一两句,可她在皇宫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安王闹腾,让懿宗头疼得很。
孟闻缇收了手,孟闻练也噤了声。
她拂袖,冷哼道:“安王才不会自寻短见。”
她这个亲舅舅啊,她可太了解了,爱美人多过爱江山,他那些莺莺燕燕们在府邸里都还好好活着呢,他怎么可能丢下他的美人们就这样白白前去Yin曹地府,如此作戏,不过是为了他还没丢干净的面子。
适时有人通传太子妃来了。
孟闻缇眼睛一亮,突然计上心来。
康王成了皇帝,郡王自然被封为太子,杜凝光顶着个太子妃的头衔光明正大地跑到偏殿来寻她,应当也是懿宗默许的。
杜凝光一见她,激动得不行,急忙扑上来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笑:“莓儿,太好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安心了。”
懿宗骤然夺位,杜凝光等人应当也始料不及,平白从郡王妃越级成太子妃,天知道她多不安。
孟闻缇抚慰般得拍拍她的肩膀,玩笑道:“好了姐姐,陛下最是仁厚,我当然无事了。倒是你,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杜凝光作势就举手去打她:“你这丫头,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她嬉笑着躲开,推孟闻练出来挡,杜凝光果然住了手,她拉过孟闻练,叹道:“阿练,你瘦了。”
孟闻练:?
果然有一种瘦,叫姐姐觉得你瘦了么?
她继续唏嘘道:“你肯定想宫中做的点心吧,阿姐带了许多给你,你随着这些下人去挑些喜欢的吧。”
孟闻练汗颜:杜家阿姐,若是想让我滚直说,我肯定麻利点不耽误你时间。
见孟闻练随着杜凝光的下人离去,孟闻缇立刻正神色止笑:“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杜凝光点点头,自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放到她手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你且拿去,到时见机行事即可。”
她卷手握紧令牌,坚硬冰冷的令牌硌着她的指节,传来一阵阵凉意:“是陛下的意思吗?”
“非也。”杜凝光摇摇头:“是我擅作主张。可瞧着陛下的模样,他现在想来也是头痛,你若真能解决此事,就算他知晓了又如何。你放心,我替你瞒着顶着就是了。”
她有些感动,连忙把令牌收下藏好:“姐姐,多谢。”
杜凝光用力攥着她的手笑道:“你我二人还需言谢?我本就没想过要当上什么太子妃,这腰牌,算是给安王赔不是了。”
这腰牌到手得太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