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摇摇头,薄薄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和我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和汤姆都是除了野心一无所有的流浪者,而你还有自己的家庭、孩子和地位。我也知道,要说你对弗朗西斯毫无感情,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对你的,我都明白。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你,我也不知道你可以为汤姆做些什么,但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害怕过完了今天,汤姆就会身陷囹圄,万劫不复。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就跟着他一起去死。”
伊丽莎白转过头去,垂下眼睑,思考了一会儿,夏虫在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里一刻不停的呱噪着,树叶几乎是静止的,阳光刺眼而夺目,她的鼻子上全部都是细密的汗珠,静止的侧脸好像是波切利笔下油画中的天使。
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抬起头来,突然说:“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西尔维娅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她抽出魔杖,指着山毛榉前面的草地,低声说:“呼神护卫。”
银色的物质从魔杖尖冒了出来,凝结成了一只美丽的北极狐,在烈日下似乎散发着蒸汽的溪水上灵巧地跳跃着,消失在了溪水另一边的紫罗兰谷地里。
伊丽莎白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她的脸颊上露出两只深深的酒窝,爽朗的笑脸如同八月天空最灿烂的秋阳,乌黑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盛满了温暖的笑意。
“呼神护卫!”她拔出魔杖,大声叫道。
一只通体雪白,充满了狡黠灵气的北极狐从魔杖尖跳了出来,围着她们两蹦跳了一圈,冲着阳光下的溪谷跑去了。
伊丽莎白笑着收起魔杖。她虽然依旧在笑,可是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八月围城2
1955年8月24日的黄昏极其炎热,空气凝滞而沉闷。
克劳蒂亚刚刚吃过饭,nai妈带着艾斯黛拉去楼上的育儿室睡觉,她独自走到了花园里,踮着脚尖走过一道绿色的穹顶,伸展了一下因为坐久了而僵硬的脊椎,心底涌起了一股心满意足的快乐。
大约四年前,她在巴黎再次遇到了托尼·兰道尔。那时候她已经从布斯巴顿毕业了,和她母亲断绝了关系,住在一个朋友的公寓里,在巴黎的一家“脱凡成巫师袍”连锁店里工作,微薄的工资勉强可以度日。托尼是店里的大客户,看中的衣服从来不问价格,一律交给助手打包。托尼并没有认出她来,但是她却牢牢记得他曾经的恶作剧。有一次她给托尼量衣服尺寸,故意用针扎了他几次,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吭声。有一回,托尼邀请她作为他的女伴出席一次魔法部的晚会,她答应了。她知道托尼这种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换得像走马灯一样,所以只是想那天晚上好好捉弄一下他。她把托尼那天晚上的发言稿从他的衣服口袋里偷走,换上了一张她写好的稿子:
“尊敬的法国魔法部部长,交通运输司的各位先生,以及英国魔法部驻法的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我很荣幸再次参加本次宴会,来庆祝英法两国交通运输司之间达成的新一轮合作,我们两国政府将继续共同努力,竭诚合作,让两国魔法界的人民都知道,魔法部是最大的白痴——”
托尼读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止住了口,整个宴会厅里的客人都吃惊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记者们开始兴奋起来,疯狂地给托尼拍照,克劳蒂亚偷偷溜走了,笑得肚子疼。到了第二天,托尼的“惊人语录”成为了英国和法国各大报纸的头条,有的在骂他是个蠢货,《预言家日报》的记者这样写道:“托尼·兰道尔是唯一一个敢于对普通民众说出实话的官员,我们应该感谢他的坦诚和勇气。”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克劳蒂亚正在脱凡成衣店对面的咖啡馆吃午饭,她笑得被自己的金枪鱼三明治呛得连连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正在她一个人狂笑的时候,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停下了笑声,抬头看过去,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的托尼正坐在她对面,翘着二郎腿看着她。
“原来你就是克劳蒂亚·斯图亚特?”他说,“我们很多年前好像见过呢。这次成功的蓄意报复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开心?”
“没有,”克劳蒂亚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看到你名誉扫地,被两个国家的报纸骂成史上最大的白痴,我觉得非常难过和同情。”
托尼站起身,跟着她往咖啡馆门口走去,一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有人表达难过和同情的方式是哈哈大笑啊。”
“是的啊。”克劳蒂亚说,看到托尼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愠怒,她又开始笑起来。
他们走到门口,正打算过马路时,托尼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吻了她一下。托尼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和他那天穿的衬衫一样的颜色,他的金色头发垂在额前,英俊而耀眼,他的吻并不是很深,但是却温柔而专注,唇齿间带着一丝淡淡的薄荷的清香。
克劳蒂亚毫无防备,浑身都僵住了,托尼脸上带着恶作剧的坏笑说:“这下我们扯平了。”